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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长歌故意一顿。

  苏妄言“啊”的一声,大声道:“我知道了!难怪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韦长歌望着他道:“哦?”

  苏妄言笑道:“我们是没听过‘梅影’这个名字,但这个人我们却是早就知道的了!无恙说过,他家逢惨变之后便沦落街头乞讨为生,总算是命不该绝,被人收留了抚养长大。无恙口中的救命恩人‘梅姑姑’就是梅影!”

  韦长歌拊掌笑道:“苏大公子果然敏捷!你猜得不错——梅影嫁到金家不久就收养了一个小乞儿,那被收养的小乞儿名字就叫无恙!”

  苏妄言道:“这样我就明白了。当天我们去见过无恙之后,我曾经对你说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还记得么?”

  韦长歌点点头。

  苏妄言道:“现下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了。根据无恙的说法,管云中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了,我想不通的也就是这一点,管狐是一项相当高深的法术,没有高人在旁指点是不可能成功的。狐狸的灵十分凶猛,无恙小小年纪,哪来的本事降服它?再者,他又是怎么知道管狐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他这些年流浪在外有人教了他,江湖上奇人异士辈出,很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让无恙学会了驯养管狐,这倒不足为奇。但,当他说到他小时侯被‘梅姑姑’收养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韦长歌接口到:“从李天应的死看来,梅影很是有些古怪,会不会是她教给无恙的?”

  苏妄言叹道:“那就更奇怪了——你可知道,管狐虽然能听人号令,替主人办事,但终究不会忘记仇恨,驱使管狐做事,无异饮鸩止渴。金家有的是钱,在这世上有钱就有法子,梅影若是真心要帮无恙报仇,多的是办法,为什么她偏偏选了教无恙养管狐?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现在看来,只怕她一开始就未必存着好心……无恙说,他父亲关城曾经有恩梅影,所以梅影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为了报恩,便百般照顾他、抚养他成人。我看这大约也不是真的。”

  韦长歌沉声道:“如果我没料错,和梅影有关系的根本就不是关城,而是吴钩。梅影的种种所为,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不让吴钩被人找到!她怕无恙长大了会找吴钩报仇,所以收养了无恙,为的其实是就近控制他的行动。她一直监视着无恙报仇的情况,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动手杀人灭口的原因吧?!”

  说完了,又黯然道:“可惜无恙还一直把她当作最亲的人……”

  苏妄言沉默了一会,抬头对他笑道:“那么,你说的那个可以带我们去找吴钩的人就是梅影?”

  韦长歌略一点头:“嗯,不管怎么样,她一定知道吴钩的来龙去脉。”

  苏妄言又笑道:“何只她知道?我也知道。”

  韦长歌一惊,奇道:“你也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妄言脸上又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很简单,我猜到了吴钩的秘密。”

  “他的秘密?”

  “不错,也就是梅影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

  “那是什么?”

  “胡二说,当年他和李天应并没有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其实不对,在这个案子里,吴钩确实留下了某个线索——只有一个,但就是这一个线索已经足够我们把他找出来了。从得云寺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反反复复地思索胡二的每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那,既然胡二和李天应什么都没有发现,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要杀他们?凶手想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秘密?唯一的解释就是,其实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凶手害怕他们把秘密泄露出去,只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杀他们灭口。”

  “‘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其实越是明显的秘密,就越是容易被人忽略。”苏妄言抬头冲韦长歌一笑,淡淡地道:“而吴钩的秘密,就是他的快刀。”

  “我们一直太在意所谓的‘秘密’,其实这样的快刀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线索么?关城以一柄快刀独步天下武林,吴钩的刀法,也快得匪夷所思,快刀不就是他们之间最明显的联系么?胡二说过,二百三十七具尸体有二百三十六具都是一刀毙命,唯一的例外就是关城。他一处伤在左臂,一处伤在肋下,都是轻伤,致命的一刀是在心口,只有他一个人能躲过吴钩致命的一刀,会不会是因为他早就清楚吴钩出刀的方式?他临死的时候,叫了一声‘吴钩’,姑且不论吴钩的真名是不是就叫吴钩,关城这句话至少说明他们两人是早就相识的!”

  韦长歌颔首道:“这么说来,反而是被无恙的话误导了。我们把力气都花在找出吴钩的下落上,却没有想过从杀人的原因着手……”

  苏妄言苦笑道:“一开始以为凭着‘吴钩’这个名字就可以很轻松的把他找出来,谁知道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会变得这么复杂?”

  “吴钩、关城……关城、吴钩……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韦长歌沉吟着,来来回回走了几步,猛的停住,迟疑道:“关城号称‘中原第一快刀’,但似乎从未有人听他提及过自己的师承来历,吴钩和他……会不会是同门兄弟?!”

  便听得一阵啪啪的掌声。

  却是苏妄言击掌笑道:“这次让你说中了!”

  韦长歌竟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你别取笑我!你是自己想出来的,比我强多了!”

  苏妄言摇头道:“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只想到快刀这一节,我把天下用刀的名家数了又数,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有那样的能耐……吴钩究竟是什么人?他从哪里来?又怎么练就的一身武艺?我左思右想,最后想到小时侯家里一位长辈告诉我的一个故事。”

  “故事?”

  韦长歌眼睛一亮,走回桌前坐下,又让韦敬砌了一壶新茶,兴致勃勃地道:“是什么故事?”

  苏妄言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家里西院住了一个怪人,我爹让我们叫他三叔。你知道,我们苏家子弟,不论男女,都是三岁攻书,四岁习武,到成年的时候,个个也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但那个三叔却是一点武功也没有的样子,他身体不好,老躲在院子里,只有除夕、祭祖之类的大日子才出来露个面。他高高瘦瘦的,总是苍白着脸,但现在想起来,他长得真是好看!三叔的眼睛很漂亮,却看不见东西,下人都说是他得罪了苗子,我问爹什么是苗子,结果我爹大发雷霆,狠狠骂了我一顿,过了一会儿,又叹着气说:‘你三叔也是可怜人,你们说这些,不是惹他伤心么。’我听得似懂非懂的,不过也就知道以后不能在三叔面前提起这些话……”

  韦长歌替他换了杯新砌好的热茶,打断道:“到底他说的是什么故事?”

  苏妄言眼一瞪,道:“急什么?这不就讲到了么?”

  韦长歌忙陪了个笑脸。

  苏妄言继续道:“大约是听了爹的话吧,我那时年纪虽小,却总想着别让三叔伤心,我看他一个人住在西院里,又冷清,又无趣,便常常去找他跟他说话,逗他开心。三叔人长得好看,故事也讲得好。他见我亲近他,也很高兴,常常说些古怪的故事给我听。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这些故事其实都是武林中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其中好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秘闻……三叔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他顿了顿,眼看着茶水的热气出神。

  韦长歌急着想听下去,张嘴要催,却又不敢,只好干笑了两声。

  好在苏妄言没多久便又开口讲道:“三叔讲的故事,有好些都发生在苗疆一带。有一次,银须刀王萧漠海到苏家作客,教了我们几兄弟一式刀法当作见面礼。我得意极了,一回去就赶着说给三叔听,三叔冷哼了一声说:‘这么点本事也敢自称刀王,他那几招,只怕给人家擦刀都不配哪。’接着,他就对我说:‘妄言,你知道么?天下最快的刀是没有名字的,它一出鞘,就是一两百人一齐上来,也叫你转眼之间就横尸当场!’三叔说,在云南、贵州、四川交接之处,有一家人,住在一个小镇上。这家人的祖上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后来为了某些原因,他带着家族逃到了云贵川交接的蛮荒之地,就此隐居下来。他本想让后世子孙男耕女织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可惜这家人对头也多,虽然远远躲了起来,但始终是过不了几年就有仇家千方百计的找上门来,那家的祖上就感叹说:‘我欲留清净与世人,可惜世人不肯放过我!’于是把自己的一套刀法传了下来,以使自己死后子孙有能力自保。很多年后,这人死了,他的仇家也都死了,这家的后代厌恶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于是全族聚在一起,定下了一条戒律:这套不世刀法每一代只能传给一个子孙,到了危急时刻,就由这个人来肩负全族的生存重任。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套刀法,也再也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家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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