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只有脑袋尚且能转动的龙行天,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破旧的门板被关上,颓然的叹了口气。
他可以肯定,那人在整他!只是奇怪,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并无什么恩怨啊!
他自认是龙府上下最最温顺谦和之人,任老太君捏圆搓扁,无一丝脾气,怎么此人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龙公子,喝药了!”李樱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龙行天温和的笑,“我既唤你樱妹,你就叫我龙大哥吧!况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样龙公子、龙公子的叫也太客气了。”
“龙……大哥,喝药。”她低头将药碗递到他面前,微抿的嘴角有一丝甜甜的笑意。
龙行天面对的始终是一个小脑袋顶,不过与其面对那张脸,他倒是不介意天天看这几根头发。这两天也真多亏了她照顾,那位柳郎中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每次见面冷嘲热讽不断,当真厌恶他至极,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
不过,他的医术确也精妙,自己虽然不谙医术,但也明白以自己伤势之重短短两天就能坐起身子,一般的江湖郎中是万万办不到的。
他将喝完的空碗递还给李樱,“这几日麻烦你了……柳公子呢?”今天怎么没有来敲诈他的银子,昨日刚刚交出一百两银子食宿费,环顾这间用木头搭成的简陋房屋,实在弄不明白哪里值得上一日百两纹银。真是黑心啊!比最奸的奸商还要黑心。
“柳大夫去山里采药了,他交代说让我今天帮你换药。”始终低垂着头的李樱将准备好的新药拿出。
“换药?这……”不合适吧!毕竟男女有别,有违礼教。那日她为他包扎腿上伤口,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今日,他腿上不但有伤,胸前也有,袒胸露背在一女子面前,虽然这个女子年纪比他小上许多……还是不太好吧!
他笑着推却李樱的好意。
“我不会上错药膏的,柳大夫交代时我记得很清楚。”李樱抬头偷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他苦笑,看着面前低垂的脑袋。她说话不再像两天前那样结结巴巴,巨大进步啊!他的耳朵也少受点罪。“我自然相信你,但男女有别……”
“柳大夫说医者不分男女,还是龙大哥……嫌弃我!”她脸上露出受伤难过的表情,他心中一阵不忍。
那个柳大夫一定是整他!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
既然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他是个大男人被看几下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说、她不说,那个恶郎中也不说,就不算坏她名节吧!
谁教他是世人公认的,性子谦和、脾气温顺的龙行天呢!
“既然如此,就有劳樱妹了!”他扬起嘴角,笑得好不自然。
“真的?”她一脸欣喜的抬起头,细长的双眸带着泪水。
果然是哭了!其实若单看她那双蓄泪含着笑意的凤眸还是很漂亮的,唉!可惜那张脸……他心中叹息,脸上却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依旧温柔的望着她的脸——笑!
半个时辰后,终于换好了药,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李樱可以解释成换药时辛苦所致,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龙行天也是如此,那就……
“樱妹,这两天龙府有什么异样没有?”沉静中,他突然问了一句。
她摇了摇头,头又习惯的垂下,“我听你的话,没有说出你受伤。”
这两日,李樱仍是天天给龙府送菜,每日早早起床,到菜地里摘菜,挑着两筐菜进城,正巧此时城门方开,将菜送到龙府后,便立即返回,白日里则以上山采药为由偷偷溜到这里照顾他。
龙行天沉吟片刻,“看来该通知他了,两天收不到我的消息,该急得跳脚了吧!”
“我马上就去!”她向门口跑。
“回来,不急!”龙行天不慌不忙的将她招回身边,柔声问:“这儿有纸笔吗?”
她想了想,“有!”她便跑出了屋子,一炷香的工夫才见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满头的大汗也顾不得擦,“龙大哥,我拿来了。”
龙行天微讶,“你跑哪儿去了?”
“我去了村里的学堂……这纸笔是在我弟弟那儿拿的!”
学堂!来回也要好几里路,这丫头天赋异禀,不学轻功真是可惜了。他示意她将纸笔放在桌上。
“樱妹,我说你写!”
“我……”李樱的小脸又红了。
“怎么了?”不要动不动就脸红好不好?他的语气稍稍有些急。
“我不识字的……”李樱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悦,有些无措的站在桌边,双手使劲拉扯着衣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闻言,他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她只是个乡下姑娘,哪会写什么字!不过,小丫头认药的本事倒是超强,恶郎中说过一遍的草药,她便能将其特征、性味功能、主治用法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他一直当她是识字的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动手了,躺在床上,写出的字自然也是歪歪扭扭,不晓得南宫毅那小子看到以后会不会嘲笑他?
写好后,他一抬头,却见丑丫头满脸希冀望着尚未干透的墨迹,怔怔出神,细长的凤眸镶嵌在那张蜡黄的麻脸上,明显流露出对文字的羡慕与渴求。再看那粗布衣衫包裹下的瘦扁身体,他只觉心头陡然一紧,不假思索的便脱口而出——
“我教你认字!”
第三章
“执笔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撮管法、握管法、提斗法、捻管法、以及三指法、四指法、五指法等。书之用法,犹解牛之刀,剖木之用锯。执刀无法,不能批却导穴。执锯无法,不能准绳中规,执笔无法,不能挥毫运墨,应手得心……
不对,拇指向下一些,手腕轻抬……嗯!这样就对了,跟着我写……这字念“李”,便是你的姓氏,这字念“樱”。写得不错……就是这样……”
龙行天握住她执笔的手,她的手很小,也很粗糙,他曾看到她手心里厚厚的茧子,也知道这双小手很有力气,曾经挥起沉重的扁担打跑一只狼。现在她认真的握住一枝笔,众精会神的写着宇,离得很近,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鼻尖渗出的细汗,真是一个认真的小姑娘,认真的样子……很吸引人!
龙行天一手拄着拐杖,站得久了,微微有些气喘。
“龙大哥,你快去躺下,你的伤还没有好……”
“无妨,那恶……柳郎中不是说我可以下床走动了吗?”他挪回床头,慢慢坐下,胸口有些闷痛。“你练字吧!我歇一会儿就好!”他轻声说道。
李樱担心的偷瞄他一眼,应该无碍吧!柳郎中既然说没事,那就……没事!她静下心来,认真的写字。
房间很静,只有她写字发出微微的沙沙轻响,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两人鼻间。
半个时辰后,她拿出白认写得最好看的两个字递给正在沉思中的龙行天看。
“龙大哥,行吗?”她的眸光中有些小心翼翼,好似稚子想要得到母亲赞扬的表情。
龙行天转头,淡淡的扫她一眼,“嗯!不错!写得很好!”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那……”她咬了咬唇,“龙大哥,能教我写你的名字吗?”
“我的……”他轻笑了一下,“好,你把笔递过来。”他将纸放在膝上,提笔写了三个大字,可以看出写字的人气息体弱,腕力明显不足。
李樱却只觉得字迹飘逸、龙飞凤舞,煞是好看,欣喜的看了又看,“谢谢龙大哥!”
龙行天不甚在意的笑笑,一抬头却见那恶郎中……应该是救命恩人走了进来。
柳英对李樱笑着说:“樱子,帮我把屋外的药分类挑出来。”
“哦,好!”
李樱出去后,柳英坐在床头,为龙行天把脉。
“你身体已无大碍,只不过若想完全根治,仍需要两种特殊的药……”
“哦!”龙行天浅笑以对,“不知是哪两种特殊的药?”
“药名太过复杂,说了龙公子也不明白……不过,却都是千金难换之珍物,也只有龙公子能拿到,换了旁人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这样啊……”龙行天眼角眉稍都在笑,“那要多少银子呢?”
“不多……”柳英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银子即可!” 他笑眯眯地道,这是明显的敲诈,但柳英做起来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理所当然。
闻言,龙行天连眼都不眨一下,“好,这药,我买了!”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龙公子养伤,告辞!”笑眯眯的一拱手,柳英敲诈完成,走人!
“等等!”龙行天突然道。
“还有事?”柳英笑问。
忽略他眼中的嘲讽,龙行天不解的间:“在下曾经得罪过你吗?”
“没有!”
“哦!”龙天行一点头,“那就是单纯的看在下不顺眼了?”
“是啊!”柳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