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能杀了他,她也算是为武林做了一件好事。至少今后无需再每个月擒拿七名高手修练武功了;江湖中再也不会人人自危,提心吊胆,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不是吗?武林将会平静多了。
凌允飞瞥向那摊流散一地的醉血酿,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
醉血酿呀醉血酿,今后再也无需受你的控制了。现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逼出体内积存已久的毒质,还有找出解毒的药方。
目前有利于他的,便是何丹若还未得知他练成冥霄九诀。虽然不明白她存着什么心态,至少还能先敷衍一阵子。至少他可以确定的是,何丹若从来没有存着什么好念头,若让她知道他已练成冥霄九诀,她将要如何对付他?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已准备好迎战的姿态,再也不“任人宰割”了。
白雪棠抿着唇,走到墙角席地而坐,闭上眼睛缓缓吐纳,平复之前消耗过多的内力。
何丹若再度推门而进,还未说话,目光就先搜寻白雪棠的身影。待见到墙角闲目打坐的她后,小脸骄傲地扬得老高,嗤哼一声,扭腰摆臀的偎进凌允飞怀中,嗲声嗲气的说:“师哥,迟了这么久才饮醉血酿,你受得住吗?我喂你吧。”有意宣示两人的亲密非比寻常,何丹若整个人几乎要赖在他身上了。
听到她甜得发腻的娇语,白雪棠皱着眉朝两人望来。
凌允飞微笑的接过酒盅,眼光似有意似无意的对上白雪棠不屑的冷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四目相对,在何丹若眼里看来就仿佛眉目传情,恨得她咬牙切齿,狠狠的瞪着白雪棠。
就在她扭头怒瞪白雪棠时,凌允飞巧妙的抬起手,状似饮下醉血酿,实则将整杯酒液往衣袖倒去,没半滴入口。
白雪棠眼眸微微一闪,将他奇怪的举动尽收眼底,脸上不由得流露些许怀疑神色。
“师妹,多谢你了。”凌允飞微笑的将酒杯递还给她,“我该练功了,你先出去吧。”
何丹若一怔,指着白雪棠。“那她呢?”
“她……”凌允飞低声一笑,悠然道:“我想她不会让我离开她的视线。不如你命人多准备一副寝具,从今日起,我和她同榻而眠。”
白雪棠霍地站起,冷冷道:“替我准备一间厢房,我等你养好伤。”
何丹若听得迷迷糊糊,愣愣道:“什么伤?”
凌允飞笑道:“师妹,你领她到客房去吧。记着,她是我的上宾,若她出了什么差池……师妹,不要拿我的‘信任’开玩笑。”他柔柔的嘱咐,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却十分明显,让人不寒而栗。
何丹若一怔,咬着唇,恨恨的瞪着白雪棠,低声道:“随我来。”说罢,扭身而出。
冥霄岛位于北方海域,气候偏寒,岛上种满各式奇花异草,处处欣欣向荣,美不胜收。然而这些奇花异草却是当年何不屈刻意移植栽种的,多是属于毒性极强的植物。
白雪棠一生住在雁灵山之显,放眼望去尽是奇山怪石、光秃秃的没半点好看。之后居住神武门,环境虽然颇花心思巧责,她却镇日待在房里不见生人,也无法浏览参观。何况神武门虽然栽种不少名花,却没冥霄岛上来得特异,令人眼花撩乱。
也不知凌允飞伤得如何,需要多久时间调养,左右无事,只能在岛上信步参观,打发时间。她虽然不特别爱花花草草,但女子天性,美丽的物事仍旧莫名的吸引她。
这座岛虽大,放眼望去,却不见几个人影。这倒符合了她的性子,尽是往偏僻的地方行去。
眼前一簇七彩缤纷的花丛,每朵花皆有碗口般大小,散发出阵阵醉人的香气。花朵上蝶飞蜂舞,煞是迷人。
白雪棠驻足观赏,流连不去。
半晌,她伸出纤指攀向那株紫红带着白点的奇花。
“别碰。”
白雪棠怔了怔,侧头望向来人。
凌允飞缓缓由浓密的竹林里现身,微笑道:“这座岛上每株植物都可能带着奇毒,没有人指引,最好别胡乱攀折。你眼前那丛花便是江湖上闻名的‘心难搔’最主要的一味毒引--七彩流云。只消轻轻一碰,便奇痒难耐,无药可治,除非痒足九九八十一天。”
白雪棠讪讪的收回手,不屑的嘀咕着:“什么人种什么花。”
“这你可就错了,这些花不是我种的。”他微笑回答,眼光却瞥向一旁高树上攀生的花朵,人也倏地飞身而起。“生活在这座岛上,什么花有毒、什么花无毒,多少也要知道的,否则岂不是拿性命开玩笑?”
白雪棠随着他飞身而起的身影望去。
眼前一花,凌允飞又飘飘而落,手中拿着一朵自高树上攀下,纯白夹着红丝的花朵。“例如这朵‘窈窕淑女’不但无毒,还让人赏心悦目、爱不释手。”
温柔的替她插在鬓边,凌允飞微笑道:“美人配好花,相得益彰。”
白雪棠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忘了阻止他轻薄的举动,待一想起窈窕淑女的下半句,不由得俏脸一红,啐道:“你别胡乱替花儿取名!”
急急摘下别在自己发间的花,想揉碎,又不舍如此一朵好花;想砸在地上,却又怕污尘脏了它,于是忙乱间,只好往他怀里掷去。
凌允飞轻巧的接过她掷来的花,笑道:“谁说我胡乱取名?你瞧这朵窈窕淑女,生得清丽绝俗、艳冠群芳,却又如此孤芳自赏,长在高树上让人不易攀折,教人望而兴叹,可望不可即。脑海里想的念的是它的倩影,终于还是隔着这一大段距离……岂不是像极了某人?”
白雪棠怔了怔。
“而这窈窕淑女,没有这株高树却也难以独自生长,正如再美的女子也得有男子强健的臂弯。”凌允飞微笑道:“丝萝托乔木,再如何骄傲的好花,也不能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终究还是要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人。”
白雪棠咬着唇,冷冷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凌允飞笑着将窈窕淑女放在鼻端嗅了嗅。
“你将这朵窈窕淑女‘送’给我,是否暗喻着‘托付’我?凌某受宠若惊,却也不会辜负姑娘一番心意。”
无心的举动让他如此曲解,白雪棠大怒,扬起手就要赏他一巴掌。
凌允飞不闪不躲,甘心领受美人儿的“赏赐”,却没料到她这一巴掌来到脸侧硬生生顿住了。
“你伤好了?”白雪棠冷冷瞪着他,想起方才他轻而易举的飞身到数丈高的树端摘花,若说还有伤在身,只怕难以取信于人。
凌允飞怔了怔,苦笑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取我性命?”
“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白雪棠冷冷道。
“武林败类……”凌允飞咀嚼这四个字,“什么是武林败类?”
“就是--”白雪棠皱眉道:“你修练邪功,盗取他人苦练不易的内力,使得武林中人人自危心惊胆颤,这样还不算武林败类,什么才是?”
凌允飞笑了笑,“我伤他们性命没有?”
“除了上个月七名,其他人都安然回到江湖。”白雪棠冷冷道:“但这也是你卑鄙的地方。夺走他人武功,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们来得痛快。就算你不杀人,也只是让他们更痛苦。”
凌允飞点点头。“言之有理。”
白雪棠傲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如果我杀不了你,让你夺走内力亦无怨言。”
凌允飞凝眸定定望住她,微微一笑。“如果是生死相拼,我不会动手。若要切磋武艺,倒是随时候教。”
“你不动手,也阻止不了我除去你的决心!”语声方落,白雪棠倏地发动攻击。
然而无论如何诱导他动手,即使故意卖个空门,凌允飞依旧不为所动。
倏忽过了数招,白雪棠兀自舞得香汗淋漓,凌允飞也只是面带微笑的望着她,仿佛生死置之度外。这样一来,她仿佛是在演招似的,再凌厉的招势也达不到半分伤敌的效果。恨只恨她不愿杀无意还手之人,对他的不为所动无可奈何。
白雪棠蓦地顿住身形,恼怒的瞪着他。
“你故意的!”
凌允飞微微一笑。
“你可以不要理会我还手与否,杀了我便得了。毕竟你是为武林除害,没有必要顾虑什么江湖规矩。”
“我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不杀不还手的人,并非为了什么江湖规矩,只是她隐隐也觉得这样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难求,贸然杀却难免怅然若失,只怕今生再也遇不到可以匹敌的对手了。如果放手大战一场,就算杀不了他,甚至死在他手里,也足慰她近二十年来潜心修练武功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耗着吧。”凌允飞微笑道:“那些名门正派也真是的,明知我凌某人拿美女没辙,偏偏要你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担此重任,岂不是要我乖乖的把性命交托在你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