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御守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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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白亮的光芒从脑海中闪过,她看见穿着国中制服的自己从冰箱门前转过身来。

  「纪忻然,妳躲到哪里去了?」一张俊美的少年脸庞微蹙着剑眉出现在视线内。

  「快热死了。」

  躲在冰箱前吹冷风,还是热得不得了,她拚命用手搧凉,烦躁地拨开长长的马尾,仰头灌着运动饮料。

  「有这么热吗?」

  阎御丞靠在冰箱门边,伸手替她抓起马尾,举止自然。

  「你怎么一点都不热?」

  她仰起头,发现他的面容因为背光而看不清了。

  「妳该检讨自己吧!整天像猴子一样跑来跑去,怎么可能不热。」

  他戏谑的声音突然消失,马尾落了下来,她再度抬起头,却没看见他的踪影。

  「阎御丞?阎御丞?」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困惑和惊慌。

  世界暗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站在树丛中,又缩小了一点,回到十岁以前。

  「阎?」

  她站在迷宫似的庭园里,焦虑地四处张望。

  「阎,你在哪里?」

  她不停地向前跑,直到马尾忽然被以熟悉的方式扯住,这才连忙回头,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

  「我在这里。」他说。

  「你又迷路了!就跟你说不要乱跑嘛。」她拉回自己的马尾。

  「反正妳不会迷路就好。」

  「这怎么说都是我家啊。」她挥着木剑转身。「走吧!」

  走了几步,身后却空荡荡的,只剩下风声,再回头时,他又消失了。

  阎……呢?

  阳光灿烂地洒入社团道场,她看见自己坐在道场上整理护具。

  「学妹,妳最近精神不好喔。」卫逢平学长露出帅气的笑容。

  「有吗?」她意兴阑珊地答着。

  「妳跟阎学弟怎么了?最近你们都没有一起回家,吵架了吗?」他问着。

  「谁要跟他吵。」放下护具,她开始擦拭木剑,不以为然的回嘴。

  「学妹,妳长大了喔。」

  对她的反应,卫逢平倒是很明白的笑了。

  「居然因为男生闹别扭,真可爱。」

  「我哪有!你欠打啊!」

  甩过马尾,她瞪了他一眼,拿木剑戳他。

  「说真的,学妹,妳这么老实的小孩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他笑着握住了她的木剑。「什么都坦率,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就坦率不起来呢?」

  「什么感情?」

  「妳对阎学弟真的只是友情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她想问,可却又陷入了昏昏晃晃的黑暗中。

  遥远的地方,又传来那个熟悉的嗓音,这次,彷佛带了一点瘖痖。

  「纪忻然,妳不可以死,如果妳死的话……」

  如果我死的话,怎么办?

  如果我死的话,阎御丞,你会怎么办?

  得不到答案,在梦境里一脚踩空,掉入一个更深更深的洞,黑暗而孤独,时间失去确切的形状,直到她渐渐感觉到痛楚从身体蔓延开来,这才从模模糊糊的从睡梦中苏醒。

  首先入侵意识的是梦里梦外都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低低地、烦躁地传来。

  「等她醒了我就走。」

  困难地移动颈项,眼瞳映入一抹背对着她的俊挺身影,正低头讲着手机。

  「学校的进度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跩的口气?纪忻然虚弱的扯扯嘴角。这种聪明到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除了阎御丞,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

  彷佛察觉到她的视线,阎御丞下意识地转过身,准确地对上那双清明灿亮的黑眸,心口微微一窒,话语梗在喉头,他无法出声,只是默默看着她。

  终于醒了。

  不顾手机彼端父亲的关切,他切断通讯,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慢条斯理却有些僵硬地走了过去。

  「妳也睡太久了吧?」好不容易开了口,他的声音显得瘖痖,想嘲讽她的嘴角微微一扯,却不成形。

  「你……」纪忻然挑起眉,想回话,喉咙却干涩沙哑。

  他怎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一睡醒就想跟我吵架吗?」听见她的声音,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松懈,阎御丞伸手按了紧急铃,通知护士过来,一面拿过矿泉水,以吸管吸了些水,一滴滴喂入她口中。

  「你……」

  清冽的开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惜开口没好话。

  「你怎么有黑眼圈?」

  「妳以为是谁害的?」他冷瞪她。

  「我怎么……」感觉到身体沉重得劲弹不得,纪忻然困惑地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妳怎么在这里?」阎御丞挑起眉,表情转而阴沉,手边的动作却仍轻柔。「妳说呢?妳是哪国的笨蛋?居然为了一只狗被车撞!妳有没有脑袋?有没有判断力?妳到底知不知道马路是给车子走的?!」

  他怎么也忘不了在医院看到她伤痕累累的那一刻,心脏几欲撕裂的痛苦和震撼。

  当然,他更忘不了当他听到她发生意外的原因时,那想亲手掐死她的愤怒。

  她为什么老是不懂得爱惜自己!每次都这样,从小到大每次都让他担心、让他……心痛。

  「狗?」纪忻然瞇起眼睛,努力回想。「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什么好像!」阎御丞的脸更寒了。要不是她看起来太惨,他一定会揍扁她。「纪忻然!妳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长大?」她迟钝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大惊。「啊!我睡几天了?今天几号?我十八岁的生日……」

  「躺好!」看她因一时激动拉扯到伤口而龇牙咧嘴的模样,他既无力又无奈的伸手按住她。「妳的生日过了,前天就过了。」

  十八岁生日都过了,她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阎御丞头痛地想。

  才不管她几个月就搞成这样,害得都已经决定要慢慢疏远她的他又心软地回头,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放手呢?

  第5章(1)

  好无聊。

  坐在病床上,纪忻然烦躁地把课本丢到一旁,黑眸望向窗外闪亮的阳光、湛蓝色的天空,眼瞳闪过一抹郁闷。

  好想出去。

  清醒至今已经一个星期了,每天都窝在病床上,最远的活动范围是外面走廊,要是再加上先前昏迷的时间,她已经硬生生打破上次被老爸打得下不了床的卧病纪录。

  只不过这件事没什么好得意的就是了。纪忻然叹了口气。

  自己一个人在房间真的好无聊啊!

  要是在普通病房的话,还可以跟其他人闲聊,偏偏老爸硬要她住昂贵的单人房,一个早上就只能看到巡病房的医生跟护士。

  没人带她出去玩,老是关在病房里快无聊死了……唉,就连最重要的十八岁生日都在昏迷中度过。

  纪忻然看着打上石膏、害她动弹不得的沉重左脚,心情烂得要命,伸手捞过木剑把玩起来。

  这两天阎都没有出现,他又开始躲她了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纪忻然闷闷地转动着木剑。

  刚清醒的时候,看见他在身边像从前一样关心自己、和自己吵嘴,她真的很高兴,可是为什么一下子他又改变了呢?

  明明认识了十八年,可是他却越来越陌生,变得阴沉、难以捉摸……

  「学妹,在想什么?」

  一个清朗的嗓音突然极近的在耳边响起,正在沉思的纪忻然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拿起木剑朝声源挥去,若非对方及时握住剑身,恐怕那张颇为俊帅的脸庞就要被击中。

  「哇塞!好凶。」

  「学长!」纪忻然没好气地大叫。「你吓了我一大跳。」

  「吓妳也罪不致死吧。」卫逢平放开木剑,拉过椅子坐下,剑眉星目的俊脸上挂着让人打从心底愉快的爽朗笑容,一点也不像是关城校史上恶名昭彰的问题集团一份子。

  「现在是十一点多耶,你又跷课了吗?」她接过他递来的饮料,心情好转了许多。

  「别说得好像我老是跷课,再说敝人就读的大学有不点名的德政,我这么聪明,有去没去没差啦。」他拿起被她扔在桌上的课本翻了几页。「最近念得怎么样?妳那几位问题学长都很关心妳。」

  「每天都关在这里,烦得念不下去。」她转动着木剑抱怨。

  「一个人念不下去的话,那些不良学长们都会很乐意来当妳的家教。」

  卫逢平从水果篮里挑了颗苹果,拿出水果刀,十分潇洒地开始替苹果去皮,彷佛从中得到极大的乐趣,一面建议着。

  「那些家伙虽然一个比一个蠢,不过念书这种事情还难不倒他们。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

  「学长。」她放下木剑,口气正经八百。

  「是。」

  「用『那些家伙』来称呼不太好吧?」纪忻然指出重点。「一直把自己当作例外是没有用的。」

  「是这样吗?」卫逢平认真地检讨几秒,把削得歪七扭八的苹果递给她。

  「这种事不用考虑吧!」她咬了口苹果,露出率性漂亮的笑容。

  卫学长爽朗无害的外表全都是假象,内在其实不过就是个痞子。

  他所说的「那些家伙」,正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五位上届学长,他们在校时,绝对是关城中学最热闹的时代,也是师长们最黑暗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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