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朵葵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她一直相信他,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但这是真的,因为墙上那张漂亮的月历可以证明这不是梦。那是她在十一个月前替他挂上的彩色月历,在近月底的二十五号数字,还有她事先画上的大红圈圈,代表着在温馨的二十五号这天,他们将会有个美好、浪漫的圣诞节;可是现在这个大红色的圈圈却像是她此刻心湖里泛起的层层涟漪,不断的搅乱她的心湖,也搅乱了她的思考能力。
她就这么站立在周健君的房门口,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很明显的,她来得不是时候,正好破坏了床上这对男女的好事,她就像是一盆冷冰冰的水,浇熄了这两位欲火缠身的激情动物,她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才好,连电视剧里惯有的开场白也说不出来。或许她是应该甩了门就走,反正她也根本忘了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了。
好一会,李朵葵就这样不发一语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和别的女人赤裸裸的贴在一块的男人,他刚刚的惊慌失措恢复得很快,现在脸上已经换上另一种表情了,在新的表情上,找不到悔意,连一丝的罪恶感也没能找到,倒像是在责怪她出现的时机不当。
“小葵,你怎么来了?”不等她回答,他又自己解释,“其实你也不能怪我,我们交往五年了,你一直都不让我碰你,你要知道,这男人嘛,总是有他的需要,必须振奋一下精力,而……”
“啪!啪!”
不等他说完,李朵葵用火辣结实的两巴掌结束了他的解释,结束了他们五年来的感情。
她转头忿忿地甩上门,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离开了,离开他的家,也离开她所谓的爱情,一个人只身没人深秋的夜里。
“早就跟你说了嘛,小葵,叫你小心一点,你老是不听,现在果然尝到苦头了吧!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总看他不顺眼,你就偏偏死心眼的只认定他干么!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都什么时代了,还爱情长跑着,你看,跑出问题了吧!现在都流行短跑,你看过长跑有结局的吗?不都是跑累了,停下来休息,然后发现原来路边的野花比前面的香,都是这种模式嘛,告诉你了,你还不信!”
“不过,也还好,你还没嫁给他,只差四个月了,你该庆幸才是,还好你没先献身给那个家伙,死王八蛋!”一个女声忿忿地说道。
“是,席大人您教训的是,小的谨遵训勉。”
“不过,也许……”
天啊,还有啊!她已经讲了一堆,她的耳朵都快长茧了,李朵葵暗自叫苦。
“我在想,如果你跟他做回好事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找别的女人了,可是……哎哟,这也很难讲啦,要猫不吃腥还挺难的,也搞不好……”
李朵葵真的很后悔告诉她的好朋友席玉琳这个消息,她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赶快逃,但是她怀疑真要逃也逃不出席家的大门,因为只要席玉琳一声令下,她哪都别想去,谁教她踩在人家的地盘上。
席玉琳和李朵葵的关系,严格说起来,席玉琳是她的上司,因为席玉琳是她老板的千金,她们是先从这层工作关系,才慢慢发展到现在的友谊的。
她这个朋友出身名门是很有背景的,不管在哪个政府单位都有他们席家的人,且官阶都不小,而举凡他们公司名下的企业,就包括了广告、食品、建筑、服装等,都是席家的天下。
席玉琳这位从小受尽怜爱的掌上明珠,也因为是席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受的训练、礼教,当然是较不同于常人,也因此,环境造就了她浑然天成的美丽、气质,成就了一个温柔聪慧又精明能干的小公主,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但说起来你们也许不相信,这个人人以为百分之百的淑女,浑身散发着怒火,她粗鲁的坐姿和平常人并无二样;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只有在好友李朵葵的面前,她才能放松自己、不受拘束。
现在她一张嘴讲个不停、念个没完,根本就不像公主,倒像个舌母,
哎!李朵葵早知道席玉琳会有这种反应的,在听了那些像老妈子般的叽叽喳喳后,她考虑是否要拿个胶布贴在那动个不停的嘴巴上,或者,她该找支雨伞,撑在那张口沫横飞的嘴巴前:她开始扫瞄席玉琳家的雨伞的位置,要不然眼前的桌布也可以避难。
“喂,小葵,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席玉琳终于发现到她的模样。
“有啊!”
“有听才怪!你看你自己心不在焉的,我说你呀……”
“玉琳,你渴不渴?”李朵葵端了一杯茶,奉到席玉琳的金口前,
席玉琳接过,并一口干了它,然后再继续她的长篇大论。
“小葵,为什么事情发生两天,你现在才跟我说?”席玉琳怪她不够朋友。
“没有呀,因为我考虑到我耳朵的安宁,所以……”说完,李朵葵熟练的往右闪,躲过席玉琳的抱枕飞弹。
“伯、还敢说,你就是不听我这老人言,你看,吃亏在眼前了吧!”
“是呀是呀!席妈妈,你终于承认你老了,真是像我妈一样。我好不容易才远离家,依依不舍的拜别我老妈,没想到,居然遇到你这个比我妈更唠叨的人。”
“你可别忘了,你妈妈可特地交代我,要好好的‘照顾照顾’你,而你要是早乖乖听我的话,不就没事了。”
“是,是,是。”李朵葵答得很无奈。
“咦!对了,那你们两个没讲什么就这么散了?”
“要说什么?从头到尾周健君甚至没离开过床,我连踹他几脚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说要骂什么,都是在浪费口水罢了;更何况,我当时的脑袋瓜根本就停机了,连要怎么思考都不知道。”
“奇怪!怎么只有这样,这不像你的个性,依照你李大小姐的脾气来说,你应该会放把火烧了他家才对,怎么会这么便宜他?”
李朵葵耸耸肩,老实说,事后她想了老半天,也理不出个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静。
她把头移向外头,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白云,想飞的心情更是飘了起来。
“玉琳,我已经向老总辞职了,我想到南部度个假,去些没去过的地方,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环境,想想自己的未来,思考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你!”席玉琳尖叫地从地上的坐垫跳了起来,“小葵,你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
“拜托——你昨天才认识我的是不是,我李朵葵会这么笨吗?你忘了,我是朵向日葵,天生就向阳光看齐的,我才不会做什么傻事!
“那你干么……”
“还不是因为周健君一直打电话到公司找我,我已经不想跟他有任何牵连了,我厌恶听见他的声音,也拒绝看到他的人,那会让我想起那晚上的恶心场面,所以干脆离开喽,去外面看看,去换个心情,看能不能有新的体验。”
“那你有跟家里说婚事取消的事吗?”
“就是有说了,才更是要逃呀!才一天的时间而已,就来了二十多通‘关心’的电话,我快疯了。”李朵葵把自己埋在两个抱枕中间。
那你可以请假,干么要辞职?“
“跟你说了想换个环境,对自己作些改变,何况我又没打算要出去玩多久,请假的话,会有压力。”
“要不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席玉琳挑眉,十足怀疑的口吻。
“不用啦!我已经是大人了,只要身上有钱,嘴巴会问,还怕会迷路吗?”李朵葵有点不打自招。
席玉琳闻言又一副妈妈样,叉腰、挺胸的又开始训话。
“向日葵小姐,要我提醒你,你是个路痴的事实吗?是谁要去中山北路还找不到路,硬是拖着我去的?是谁要到台南,却一路坐到花莲的?是谁每次坐公车都搭错边、下错站的?是谁已去了N次的淡水,却还老搞不清楚方向,不知道要怎么的?如果我没有发呆症或失忆证的话,我记得这是个叫李朵葵的笨女人。”
“哎哟,那不一样啦,那是因为我有目标,所以才会迷路,这次,我不给自己定目标,反正我车坐到哪里就是哪,这样就不算是迷路了。”
“天啊!李朵葵小姐,我看全台湾大概也只有你一个是这种玩法了!”
“不是玩,是度假。”李朵葵很认真的纠正她。
“不管你是玩还是度假,从你出门起,我得每天注意报纸的社会版,看有没有跌落山崖摔断脖子,还是什么凶杀案认清出身份的;或者,哪个海边、溪里有什么浮尸的,什么乱七八糟死的,摘不好都可能有你的消息。”席玉琳已经开始想像如果她迷路了,会发生的任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