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我不要变成太监。」他握紧拳头,满面愁苦。
「王爷,你又怎么了?」阿青叹气。
「刚才的姑娘们个个美若天仙,我却一点欲念都没有。」他愁眉苦脸的开口,「莫不成是我已经无聊到心如枯井,自我阉割了?」
阿青边听边低头收拾着几颗被他玩得东倒西歪的果子,排排好。
「啊……我无奈无聊无趣的青春啊……」千载又在那边鬼叫鬼叫。
阿青翻了翻白眼,摇了摇头,「唉。」
王爷就是日子过得太舒爽了,所以才会浑身上下筋软骨懒心散,若是像他们这些下人一样,成天为了伺候主子和处理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哪还有时间哀声叹气?连停下来喘口气喝口茶都是作梦呢。
不过阿青宁愿主子天天在家里哀声叹气,也不要他日日在外花天酒地。
想到这儿,他唇边不禁露出了一朵满意的笑容。
「听说成亲会令一个男人麻烦缠身到连头都大了,你想我是不是该找个人来成亲了?」千载随随便便地将长腿搁到一只团椅上,却不见轻浮,反而有种掩不住的风流自若意态。
纵然俊脸垮一半,眉头皱一堆,依旧无损他的俊俏英逸,这就是上天太厚爱一个男人的下场。
英俊、有钱、有权,大部分人们终生极力汲汲营营的他全都有了,所以现在,他只能闲到坐在这儿故作风流地听小曲,喝酒,叹气……
多么无趣的人生啊。
「王爷,你现在还不能成亲。」阿青一本正经的回答。
「为什么?」
「你的『后宫』还未满三千人哪!」阿青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而且堂堂王爷因为无聊就随随便便找个人成亲,早早就弄个王妃来管死自己,外头的人会笑你的。再者王爷不是说过,没找到心爱女人决计不成亲吗?」
就像梅花庄梅十一少,杀手楼蓝七楼主一样。
「啐!」千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惊醒我的白日梦不成?难道不能说说当耍乐子就算了?哼,你若不是老夫人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住你痛打一顿屁股?」
阿青吐了吐舌,一脸害怕。「哎呀!王爷饶命,小的下次不敢拆你的台了。」
「你这小子,不到我胸膛高,每每就会消遣王爷我。」他轻敲了敲阿青束着乌黑小髻的头,想生气,却又忍不住逸出笑意来。
「阿青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千载强忍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阿青,你……跟了我有六年了吧?」
「六年零一个月又七天。」阿青轻声回道。
他一怔,随即笑了。「你这小子记得倒挺清楚的,是不是度日如年啊?」
「哪会呢?若不是老王妃娘娘收留,恐怕阿青此刻早不知流落到哪个乞丐窝里去了。」阿青眼神充满感激。
「你呀,刚来的时候愣头愣脑,傻呼呼的一个小愣头青,没想到六年时光把你历练成了个会和主子顶嘴的小子了。」千载似笑非笑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后宫佳丽三千』的流言是谁放出去的。」
阿青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头垂得更低了。「哈哈,王爷,你说什么小的怎么听不懂呢?啊,钟大妈的鸡汤不知煨好了没,我去注意一下。」
「给我回来。」他悠然地勾勾手。
阿青一脸苦恼乖乖转回身来,蹭到他面前陪笑。「王爷,我……」
「我是喜欢美人,但是用不着三千个那么多。」他眼神慵懒迷人却锐利地盯着阿青,「怎么?嫌我每日被纠缠的还不够吗?还故意放出恁多消息,要我与梅十一与蓝七一较风流,啧啧,你就不怕我当真娶了千儿百个老婆,忙死你这个贴身小童啊。」
「王爷,我这是投其所好。」阿青说得委委屈屈,嘴角却憋着笑意。
说穿了真相就不灵光了,反正他也早看准了王爷压根还没有动心成亲的打算,所以自然乐得替他制造一点风流美名啰!
正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风流之名可替王爷杜绝了一大票迫不及待想缠上来的千金小姐;再怎么样她们总得顾虑名声,嫁给王爷为正妻,做个人人羡慕的王妃是一回事,但是成为王爷屁股后头众多小妾之一又是另一回事了。
「投你个头,这下子我风流恶名缠身,正经人家好女儿谁敢嫁我?人人都当我是风流急色鬼,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支着下巴,懒懒地瞥着阿青。
说是这么说,可是千载全身上下连半点着急与气愤的味儿都没有。
阿青敢用头上每一根头发打赌,王爷根本是对于自己的风流远播乐在其中吧。
但是为了要给他点面子……
「王爷,冤枉啊!」阿青双手抱头,摇得跟博浪鼓没两样。「阿青冤枉啊──」
「去去去,去吃你的饭吧,别在这儿嚷得我头晕。」千载又好气又好笑地挥了挥手。
「王爷还没吃,阿青是下人,怎么敢先吃呢?」阿青眉开眼笑的回道。
千载忽然发现,这矮矮小小瘦巴巴的阿青着实挺清秀可爱的,也许哪天他该替这个古灵精怪的贴身小童找个小丫头配成双,且看看他以后还有没有空故意捉弄他这个主子。
可是一想到这么可爱又会和他逗嘴的阿青,要是有了老婆,天天被管束着,还嘴里眼里心里嚷的都是老婆……
他心里忽然有点怪怪的,酸溜溜的。
那他这个主子会不会就被他给抛在脑后?甚至以后三更半夜要唤阿青到榻边聊聊天也不方便了?
千载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你这也好算下人?王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你阿青说话比我这王爷还有分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故作轻松地笑道,想把那莫名冒出纠结着胸口的闷疼感推到一边去。
「少爷这话可折煞阿青了。」
「别再耍嘴皮了,你看不出我已经要开始藉酒浇愁了吗?」他再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喃喃道:「瞧我的人生多无聊,既无红粉知己慰寂寥,又无贴心侍女听唤叫,唯有阿青趾昂气又高,不如藉酒把愁浇……」
「王爷。」阿青哭笑不得,「你真的太闲了。若真嫌无聊可以去外头扫扫雪,省得我们这些下人常常滑一跤。」
「你听听,居然叫一个尊贵高贵的王爷亲自去扫雪──」千载气怔了。
「阿青告退。」还不待他发飙,阿青就自顾自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这混小子……」千载无奈地瞪着雕花琉璃大门,叹了口气。「就知道少爷我怕冷,怕弄脏鞋子,所以相准了我绝对不会追出去揍他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王爷怎会被一个贴身小童给吃得死死的?
幸好,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阿青敢待他这样,也唯有阿青受他如此另眼相待,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还没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自寻死路。人人都知道,惹恼了看似好脾气的福王爷,下场绝不止一个「惨」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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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八十几口人,共同伺候这一个主子和偌大庄园,饶是如此,身为福王爷贴身童子兼「内务总管」的阿青还是忙翻天。
有时想想也怪苦命的,但是为了报答已逝的老王妃娘娘和当今主子福王爷的恩情,再苦再累再忙他也心甘情愿。
福王府除了世袭的尊贵爵位和云南两座金矿山外,旗下还有皇庄五座产奇花异果的园子,以及七十二间的酒楼和丝缎庄。
年下最后的总帐目全来了,虽说掌柜与掌房和主事先生个个精明能干忠心耿耿,可是光是这每年一度的帐目银两总汇报,就看得阿青几乎白了头,红了眼。
福王爷并不是颓废的败家子,事实上阿青从没见过比他更加深谋远虑、聪明干练的人了。
可是正因为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所以福王爷轻易不出手的,这寻常时刻只好累死了他这种凡夫俗子。
阿青揉了揉酸涩不堪的眼睛,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唉,今天又不能好好洗个澡再睡觉了。」他叹气道。
幸亏是冬天,不怕。
否则他这一身七天未洗的身子怕不熏坏了王爷?
想到这儿,清秀白净的脸颊蓦然一红。
阿青巡了一遍紧闭的门窗,确定无误后才缓缓走进一座屏风后。
透过大盏巧月纱宫灯,晕黄色的光影映照出了屏风后的苗条身形……头髻轻轻打散了,一把长长的青丝落在腰际,褪了下来的缎青色棉袄,隐约闪动着一抹粉红色的肌光。
任谁也想不到,屏风后换衣裳的竟是一个俏生生的少女。
阿青轻拢了拢长发,在粉红色肚兜上加了件雪白色中衣,并裹了件蚕丝青衫,就连睡觉也不忘换上男孩的打扮。
是的,她是个女子,不折不扣的十六岁荳蔻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