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喝完水,胃里却是一阵泛酸,她急忙掩住嘴,干呕起来。腹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但强烈的恶心感一波强过一波。她到底怎么了?
「挽晴……」翠浓变了脸色,盯住她,「你……是不是……」
翠浓的话让方挽晴大吃一惊,她愕然地回视她,心里推算起日子,一算之下,月事果然已迟了一月,难道她真的……想到自己近来虚弱厌食,恶心呕吐,饶是她再镇定,现下也不由得慌乱起来。
如果只有她一人,是死是活她都无所谓,但现下却多了一个小生命,而这小生命又是她深爱的男人给的,难道要这生命和她一起面对死亡,一起消失在这世上?不,她不能这么自私啊!
如此又过了数日,方挽晴的身子愈加虚弱,她就快支持不住了。
恍惚中,她又听到翠浓的叫唤。
翠浓见她已面无人色,焦急道:「挽晴,你听我说,这样不行啊,你就先假意应允了嬷嬷,你现在这副样子,莫说做什么,势必要在床上躺好几天呀,你……又不是一个人。」
翠浓在铁栏外摇着她的手,剧烈的摇撼让方挽晴的神志略微清醒了些。
「翠浓姐,我……的孩子……」她艰难地开口,她不知道孩子会怎么样,可她想保住孩子呀,那小生命也是雨棠的孩子,如果她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那她至少还拥有他的血脉。
「我明白,你别说话,等我!」翠浓说罢,匆匆离开。
方挽晴又昏了过去。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房里。她不是在地牢里吗?她还活着?
她这一躺便是好几日,翠浓每天都来看她。
方挽晴知道自己没办法一直躺下去,嬷嬷不会放过她,也不会可怜她,在环翠楼没有同情与怜悯,要生存下去,她必须做个选择。
望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她露出一个凄切的笑容,她,没得选择。
第三章
对镜梳妆,方挽晴看着自己苍白的脸,纤细的手指染上胭脂,在脸颊上轻轻涂抹开来,微红的粉末顺着白玉般的肌肤化开来,细致的真宛如天生的红润脸色。她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呆滞。
嬷嬷像阵风似地走进来,「挽晴,你可真走运哪,快去大堂看看是谁来了?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哟,是雨公子,他又来了,看来还真舍不得你,这一走才不过半月,就又回来了,你这丫头是不是料好今天啊,前几日那么一闹,他就来了。」
嬷嬷的话让方挽晴回过神来,她说什么?是雨棠来了?他又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心强烈地鼓动着,不能平息,不能言语。他来了!
雨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离开半月,回来江南办事,却又忍不住来到这里,是为了见她?
不,不是,他告诉自己,不过是闷了,想找乐子而已。
而她,的确能让他开心。
见到她硬生生地瘦了一圈,虽然胭脂花粉掩盖她的苍白,那张脸修饰得过分精致,他忍不住皱眉,发现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她。
她一直低垂眉目,让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怎么,她像是不乐意见到他?思及此,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为什么不抬头看我?」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笑得邪肆,微眯眼盯住她,「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另投怀抱?」
他放开她,冷笑道:「婊子无情,这话可是一点都没说错。」
她不语,听着他刺人的话,像是利刀割在她心上。
他既然如此看轻她,何必还来招惹她呢?他不知道她也一样有心,她的心也很脆弱,禁不起他再三的折磨吗?心底的刺痛撩动身上的,恶心感一下攫住她,让她忍不住想吐。
她的反应让雨棠微怔,思绪飞快转过,像是想到什么,他瞪视着她,眸光变得阴沉而骇人,「你瞒着我什么?」他一把拉起她,逼她到墙边。
她不语,倔强地别开头。
「该死的!」他加重了几分力道,抓得她的手腕泛疼,但她抿紧嘴强忍着,硬是一声不吭,「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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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挽晴完全无法反抗,任由他将自己带回别苑,请大夫为她诊断。
看到他铁青着脸死死瞪着她,像是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她的心越来越冷,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屋里悄无声息,方挽晴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喘气的声音。
雨棠一直背对她站着。
然后一股刺鼻的味道忽然飘来,她看到秋大娘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然后,秋大娘又悄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雨棠。
方挽晴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里的伤口上。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她在心里不断乞求着,可惜他听不到。
「乖,把药喝掉。」他托起她的下颔,在她耳边轻喃,温柔的语声如在轻诉一件最甜蜜的事。
方挽晴拉住他的衣袖,哀哀求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真的只是意外,别逼我打掉孩子好吗?求求你!」她哀切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不忍。
雨棠皱眉,想甩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
「我保证,不会用孩子来牵绊你,我保证我会离得远远的,不会让你见到我们,所以求求你,让我留下孩子,求求你……」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淌下,她哭得肝肠寸断。
雨棠甩开她的手,她的眼泪让他心烦意乱,她的哀求让他快要窒息。可恶!他竟会被影响至此!这违背了他的原则,女人,果然是祸水!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他一字一句地进出,冰冷而不耐的语气让她心寒。
他抓得她好痛,可她不敢叫出声,她知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了,凄切的苦涩深攫住她,也许她不该执着的。
方挽晴无力的跪倒在他脚边,身子轻微地颤抖,「真……的……不行吗?」她微弱的问,无助而可怜的模样让他心乱。
雨棠的眼神转为凌厉,捏着地下巴的手又加了几分力,痛得她变了脸色,却只能含泪默然看他。
他冷笑一声,「我这也是为你好,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孽种到底是谁的?你想要生下孩子和你一起沦落风尘吗?」
他的话犹如一根布满刺的利鞭,一下一下在她心上鞭笞,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的嘴唇咬出血来而她尚不自知,她只是默默看着这个她用心去爱的男人,原来在他眼中,她就是如此不堪,她真可笑啊,竟还存有痴心妄想,以为他会有一点点顾念到她?泪水模糊了眼前那张俊逸却无比冷酷的脸,她微微牵动嘴角,「我……知道了。」幽绝的语声像是来自深渊。
他乍然一惊,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肯听我的话了?」
方挽晴缓缓伸过手,抬眼看他,「把药给我。」声音寂寥而疲惫。
他的心又矛盾挣扎起来,甚至想将药碗砸了,然而他究竟什么都没做。
雨棠,你是在做什么?你竟会为这个女人而心软?区区一个女人竟会影响你至此?他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嘲笑着。
他一咬牙,小再迟疑,把药碗递到她面前。
她木然地接过?放到嘴边,手不住地颤抖着。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你不该来这世界,更不该是我的孩子,因为娘的低贱而害了你的性命……」她一闭眼,仰首喝下药汁,热烫的泪水和着苦涩的药汁一起咽下。
匡啷一声,已空的药碗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雨棠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下茫然,他到底做了什么?屋里的空气让他窒息,他施展轻功跃出那屋子,离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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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挽晴病了,这一躺躺了好久,一直待在别苑里,由秋大娘照顾她。
雨棠并没送她回环翠楼,她听秋大娘的口气,像是他已替她赎身,从今以后她都不必再回去。
方挽晴说不清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感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怜悯或是不忍?他有这般的善心吗?她无法忘记他逼她拿掉孩子时的冷酷与决绝,她真的被他弄胡涂了。
许久末见,她发现自己竟还会对他有想念,在他那么残忍地对待她之后,她微微苦笑,看来自己是无药可救了。
别苑的日子很清静,方挽晴平日里会帮秋大娘做些杂事,她对自己何去何从却很迷惘,也许她该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但是,心里头虽这么想,脚却像被绊住似的,动弹不得。
昨夜一场大雨,打得院里的残花纷落,一时间,地上就似铺上一层厚厚的花毯,方挽晴看得心动,想要去拾些来缝在香包里,不忍它们就这样被践踏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