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叫蓝媚儿是吧?」颜之莫走到她面前和善笑道。
她没什么好脸色地看他一眼,已经将他归列到敌人阵营里,应了声:
「对。」就提着行李准备踏入屋内。
「很好。」
「好?」她在心里打了个突,斜眼瞄向颜之莫。怎么这家人都脑袋不正常吗?好?从现下的状况,她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任何一个「好」字?
「对,妳表现得很好,妳已经通过面试了。」
当初会征求短期女佣及订下高薪,就是因为他不认为这份工作会有人能够胜任愉快并做得长久。但依现在的情况看来,事情也许会有所转机也说不一定……他从没见过敢与之介面对面冲突还无惧于他的人,而且之介被激成那样的景况也真是难得一见啊。
蓝媚儿又古怪地看他一眼。「那也得等一个礼拜的试用期过后才能决定吧?」真是……怪人一堆!她觉得自己真是误入贼窟了。
第二章
所谓的女佣--
举凡家中洗衣煮饭、清洁打扫、收集垃圾,驱赶蟑螂蚊虫……等等族繁不及备载的琐事,皆是其工作内容;而举凡谦卑、动作迅速俐落、雇主说一不得是二等不可或忘之要点则为其工作态度。
所谓战争--
举凡两造之意见不合、理念不合、心情不合等,外加诸如误会、顽固、本质上的恶劣……所引起之争端,皆可称之为战争。可分为言语上、肢体上、情绪上、以及暗盘底下的,又依其性质可分为国际性和愚蠢性两大类。
战争,没有所谓的结果,只有后果。
蓝媚儿在颜家别墅试用第一天,工作内容如下:观察地形、稍加整理。
这栋别墅为两层楼半的建筑,一楼分四大厅--客厅、餐厅、交谊厅跟厨房。二楼分六大房--两间主卧及两间客房,中间再相隔书房及视听娱乐室。其实大部分房间都处于空置状态,一层层的塑胶套套住家具,所以她只先整理出一间客房给自己,其它暂且不动。毕竟她实在怀疑会有谁愿意来这里与颜之介共处。
第二天:采购粮食、加强整理。
不是她在说,这栋别墅所在地只有「荒郊野地」四个字可以形容。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出门采买食物。而且她发现这里的存粮实在少得可怜,她不禁怀疑颜之介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所以第二天她便要求他载她去采买食物。想是认知到人总得吃东西的这个真理,他相当配合。
第三天:里里外外,大肆整顿。
最忙的一天,却也是平和无波的一天。她认真努力地打扫,而颜之介则「允许」她工作--不干涉、不指使、不下命令,甚至不给她脸色看。哦哦哦,是的,这几天来他对她的工作与所提出的要求都相当配合,实在是太配合了,所以让人不禁怀疑初见面时的他是不是吃错了药,一时失常;他放任的态度让她有种在作梦的感觉,虽然对她而言那是个非常劳动性的梦。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也许他的态度良好,可以给他五颗星星,但在他偶尔泄露的眼角余光中,或者在他看似无害的微扬唇角中,她其实已经看见了他恶劣的心眼--那是掠夺者的劣根性,让猎物先卸下心防,然后在措手不及间给予致命一击。猎物困惑惊骇的表情就是他想看到的。等待必得甜美果实,他只是在等一个「下手」的机会……
哼哼哼,她不怕他的,就算他突然从大天使转变成混世大魔王,她也不怕他,尽管放马过来吧。
果不其然,和平结束在第四天早晨。
蓝媚儿照例端了早餐给坐在餐桌前的颜之介。
「这是什么?」他看了眼餐碗中的东西,表情闲散。
「鸡丝芙蓉粥。」她答。
「我不吃这个。」
她敛眉看他,全身细胞开始警戒。「那你要吃什么?」
他思索。「我很久没吃海鲜义大利面了。」
「十五分钟。」她转身迅速钻进厨房,十五分钟后果然端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餐点。
「海鲜义大利面。」她端上桌,神情有难掩的得意。
「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哩。」他懒懒地斜看她。「我是很久没吃海鲜义大利面了,但我现在并不想吃啊。」
她眼神一黯,缓缓牵起一边唇角,慢慢问道:「那请问你究竟想吃什么?」没关系,她早有心理准备会遇到类似情况。
他又思索。「烧饼油条似乎不错……」
这次她没有动,静静看着他。
「听说台湾的卤肉饭香传千里,肉粽更是美味,可是早餐吃烟熏培根三明治似乎会比较清爽,再来点生菜沙拉就更完美了……」
他念了一串,最后终于决定:「佛跳墙。」他笑起,无懈可击的愉悦笑容。「我决定了,我要吃佛跳墙。」
嘴角勾勾勾,眼皮跳跳跳,她冷道:「你家有人结婚吗?还是要迎神拜佛?只有办桌才吃那种东西的。」现在叫她去哪里变出佛跳墙的食材啊?
「我现在就要吃。」他轻缓、却不容反驳地说。
深呼吸一次,她道:「好,给我半天时间,得先去买材料。」
「我、现、在、就要吃。」口气变沉,脸色也蒙上一层低温特报。
深呼吸两次,她道:「没办法。」
他忽而恶意地扬起唇。「不是夸口说会做到让我满意吗?」
看见那熟悉的笑,她不禁咬牙,提高了音调:「那也得在合情合理的条件下啊。更何况我就不信我现在如果真的煮出一道佛跳墙你真吃得下。」
「我吃得下。」他又回到优雅自若的气度,好似看见她胀红双颊就感到很高兴似的。
「你这是故意刁难!」她指控。
「如果我不出一些难题,怎么测试得出妳的能耐呢?」他笑得无辜。
「难题?你知道佛跳墙要准备些什么吗?」她已经将双手撑上桌面,难掩激动地看着他,列数道:「鱼翅、海参、干贝、淡菜、猪肚、猪脚、鸡肉、红枣、香菇、栗子、蹄筋、芋头、高汤、酒。将这些材料一一处理过之后还得放进炖盅内炖煮三、四个小时不止。你说,我哪来的本领马上变出一盅佛跳墙给你?」
「嗯,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她一张脸像逐渐胀大的河豚,一拍桌、一甩头。「办、不、到!」
「那这些入不了口的东西也不必留在这里惹我嫌了。」
他突地一挥手--锵啷!哗……桌上的两道菜就这样被他挥落地面,碗盘清脆的碎裂声在餐厅内回响不绝。
瞪着满地的惨状,与摔在自己室内鞋面上的蛤蜊,她不禁抽动一边嘴角。嗯哼,很好,她辛辛苦苦一块、一块擦好的瓷砖地板就这样惨遭毁容了。
牙齿磨得喀嗤喀嗤响,她冰冷出声,对他恶意将食物砸到地上的行为做出评语:「幼稚。」
「妳说什么?」
「只有三岁小孩才会这样无理取闹的乱摔东西。」
「妳这是在顶撞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没有人长到这么大还那么任性恶劣的。」
他不怒反笑。「妳都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怎么还笨得认不清楚事实呢?」
牙齿又喀嗤喀嗤响。「我有眼无珠。」
「知道就好。」
「但总比你没心没肝好。」
他眼中忽地闪过一抹锋利的自嘲,神色也由从容优雅覆上一层冷漠疏离,像突然远远退进玻璃屋里。
半晌,他漠然轻哼:「没错,我的确是没心没肝。」
她拧眉,刚才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像是因为她骂他的话而有点受伤……不行,蓝媚儿,不能同情他!更何况该被同情的是她跟无辜的食物,不是他这种恶质人种!
「知……知道就好。」她以牙还牙地回他,却因为察觉出他异样的神情而显得有些气弱。
「你……反正我现在不可能煮出一道佛跳墙啦。你到底要吃什么?」
他看她一眼。「不吃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瞪着餐厅门口,她有种冰火交杂的煎熬感--既气愤,却又无力。
她知道他必定会有所动作,而刚才的事件只不过是她预期中会上演的一项卑劣行径而已。气归气,但看见他那种好像严重受伤的眼神,她的心情就不知怎地也跟着不舒服起来,再加上现下这残局……
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过拖把抹布开始清扫地板,边叨念:「哼,不吃就算了,竟然暴殄天物,最好饿死你、饿死你……」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在盘算打扫完后要再送一份早餐去给他--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不管他。就算她倒楣地碰上一个差劲的雇主,但她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然而,如果她以为颜之介会就此不再刁难她,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上午还没过一半,她也才刚整理好餐厅,他就又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命令她将楼上的房间全部重新再清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