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失笑,听得出其中挟杂不少私人恩怨,所以没把坏评听进去,简单几句交谈后便挥挥手和她道别。
午后阳光炽人,海青缓步定在闷热的长廊上,日光侧望向一扇扇窗玻璃中的倒影,思绪翻飞,同学们的话又浮现脑海。
难道……她真的该去认错?!去跟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大狂认错?
她那时可是气势凌人哩,现在又去认错赔礼,岂不是自打嘴巴,丢脸到家?
而且光用膝盖想也知道,那张嘴脸会有多骄傲,说不定还会再狠狠把她给损一顿呢!
可是倘若下做侗交代,这样伤害一名设计师的专业,打击了人家的信心,她愈想愈良心不安哪!
唉,该怎么做才好呢?
海青毕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犹豫再三、考虑再三,最后终究还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隔天便再度只身前往「魔发殿堂」。
她的出现让前几天在场目睹过程的员工们战战兢兢,也在暗地里窃窃私语着,不知这位恰北北的女客人是否又想来找碴,因此连洗头的工作都特别小心谨慎,生怕有个差池会被轰得满脸豆花。
「请问妳有指定的设计师吗?」
「我想找一位头发很长的男设计师。」海青比手划脚,只知道特征。
「他今天还没来哦!」洗头小弟知道她指的是温川闵,于是说道。
「没来?!」海青微扬嗓音,难得她特地来找他,居然这么不刚好!
该不会……因为她的批评,导致人家一蹶不振,所以就不来工作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罪过可大了!
那嗓音一扬,小弟是心头抽三下,马上剉在等,怕澳客轰他,赶紧解释道:「对,他来店里的时间不一定,」
呼~~原来如此,害她差点就要自责起来了。
不过上班上得这样二二六六,是该说他大牌,还是因为手艺差,所以店里有他没他都无所谓呢?海青暗忖着,对温川闵还是存有一点成见。
「那……」海青四处张望,寻找熟悉面孔,终于让她发现阳光猛男设计师。
「帮我找那位。」纤手指了过去。
「那位设计师叫丹尼尔,请妳稍等哦!」小弟招呼后马上去通知。
片刻后,丹尼尔便带着那比阳光灿烂的笑脸来到海青身后。
「嗨!苑小姐,妳能再来光顾我们店,真令人意外又高兴!」他对她可是印象深刻到不行,毕竟以温川闵受欢迎的程度,突然冒出她这个异类,让人想忘记都难。
不过他原本以为她会对「魔发殿堂」恨之入骨,永远不再踏进一步的,没想到短期之内就能再看见她出现。
「你别取笑我了。」海青脸一红,困窘地扯出笑容,很清楚自己给人什么印象。
「我不是取笑妳,是真的很荣幸,很高兴妳还愿意给我们机会。」丹尼尔口才好,简单两句话就能哄人开心。「今天头发想怎么弄?」
他拨拨她的发丝,拿起吹风机烘着。
海青很尴尬地说:「像前天那样就行了。」她不得不承认,这新发型很好打理,慕丝一抓就有型了。
「已经能接受川哥给妳设计的发型了吧?」她的要求代表了接受,丹尼尔欣然一笑。
「川哥?」陌生的称呼引起她的好奇。
「妳那天的设计师叫做温川闵,店里大大小小都叫他川哥,而且他就是这间店的老板,『魔发殿堂』的总店位在台北,高雄这里是分店,好多客人都是慕他的名而来的呢!」丹尼尔介绍道,字里行间透露着对温川闵的欣赏和崇拜。
海青傻眼,张口结舌了半晌,才诧异低呼。「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那她是有眼不识泰山喽?最初还怀疑温川闵是半途出师,火候功夫不够,结果人家居然就是这间店的老板,而且生意一定很好,声名远播,才会跑来高雄再开分店,还大手笔的连建筑装潢都经过精心设计。
丹尼尔轻笑。「意外吧?就妳,居然嫌弃他的设计。」他谈话的口吻轻松自在,彷佛早已相熟,很容易让人卸除戒心、敞开胸怀,这是他除了美发之外,拉拢客人的本事之一。
对他很有好感的海青,就正好吃这一套。
「其实,我今天会再来,就是想为那天的冲动跟他赔个不是……」
丹尼尔不是当事者,跟他开口似乎容易得多,于是海青和他聊起来,一方面建立交情,一方面托他向温川闵表达歉意。
两人聊得愈是融洽,海青对他的好感愈是呈等比级数增加,直到完成吹整,丹尼尔还得去服务其他客人,他们才欲罢不能的结束。
来过这一趟,良心交代得过去了,胸口大石消失,海青结完帐,心情愉快地骑着机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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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想,这问「魔发殿堂」的风水,大概和她犯冲吧?不但犯口舌,竟还有血光!
才骑出街口要转弯的地,赫然瞧见一辆朝此方向转来的汽车,心一惊,赶紧扣住煞车,令人惊悚的长长煞车声立即划破天际--
煞车不及,机车A到汽车的左边车头,然后她连车带人歪倒在地,所幸双方速度都不快,不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不过,皮肉伤难免,俏颜皱成了苦瓜脸,本能地哎哎叫。
「Shit!」惊险之际,心头一凉,驾驶反射低咒,既担忧又恼怒地下车察看对方情形。
长腿跨出车门,劲瘦昂藏地站定于柏油路面,墨镜遮住他人半的脸庞,飘逸长发随风轻扬,散发着刚柔兼具的气质--他是温川闵。
真是流年不利,最近状况频繁!抿起唇、板起脸,眉心打起几个折,他直觉地想。
来到跌倒在地的机车女骑士面前,看清那张永生难忘的脸孔,他脑子里霎时浮出两个大字--邪门。
如果不是邪门,怎会最近两次负面状况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看到苑海青,这个毁他声誉、坏他纪录的女人,一把无名火登时熊熊烧上他心头。
又是她、又是她、又,是、她!
「妳人有没有怎样?」道义上、顺序上、基本上,他先如此问,否则一直想脱控冲出的,其实是火山爆发的咆哮。
海青长那么大,从来没过过这种可怕的经历,吓得是三魂七魄离了位,兀自陷在膝盖的疼痛之巾,一时没发现对方是谁,只费力起身以确定双腿无恙,还能够站立。
「还好。」余悸犹存,她吓得连讲话牙关都会打颤。
温川闵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大碍,着实松了口气,即便错不在他,是这女人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
「妳没事在我的店附近乱晃干么?」牵起她的机车停好,他冲口而出的话没带好气。
由于上一次不愉快的经验造成他脆弱的心灵受到伤害,所以一见到她就不自主地竖起尖剌。
这人是在跟她说话吗?海青觉得纳闷,这才定睛看向他,愣了好几秒。
「原来是你!」她皱起眉,意识到他讲的话好霸道,脾气被激起来了。「什么叫做我没事在你的店附近乱晃?这路是你的吗?」
看来,她一点事都没有,元气十足嗓门大!
「很好,犯了错还敢大声!」他点点头,又跟她杠上了。「就算路不是我的,身为好国民,总可以纠正妳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吧!」昂藏身躯往前一站,登时将她笼罩在阴影下。
哼,长得高就欺负人,想用气势压住她吗?门儿都没有!
她忍住脚伤,挺起胸膛,昂起尖润下巴,输人不输阵:「哪儿违反了?你怎么不说是你转弯太猛,没有留意,才会撞上我?」要强词夺理她也会。
「我如果没有留意,妳以为妳还能站在这里凶巴巴地扭曲是非吗?早就倒在旁边等救护车来载了。」明明是她把机车当汽车,偷懒不待转,还要颠倒黑白!
温川闵镜片后的凤眸瞇起,俯视那张明明很可爱,却总是令他觉得很可恶的小脸。
海青语塞,脸色乍红忽白,不禁咬牙瞪他,两人的敌对视线在半空中狠狠较劲,迸射出激烈火花。
难道因为她曾得罪过他,对她讲话就要这么恶毒吗?
亏他一副风度翩翩的斯文样,结果只是假象,面善心恶才是他的本质。
否则,姑且不论谁对谁错,她是受伤的人,他好歹也要表现一下关心嘛!
小心眼的臭男人!枉费她还特地来跟他道歉,想化干戈为玉帛,结果这趟根本不该来的!
好委屈,乌灿大眼浮上水雾,鼻头开始泛红。
「妳干么?」察觉不对劲,温川闵微慌,就怕她用他最怕的武器来对付他。「喂,不要用眼泪攻势装可怜!」恶声恶气地低嚷。
「我才不屑对你装可怜!」吸吸鼻子,海青倔强道。「我只是生气自己干么特地来找你。」
「特地来找我干么?还想吵架是吗?」他像剌猬,一遇到她就竖起尖刺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