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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剧终。”

  “妳刚刚说什么?”

  她瑟缩一下。“没什么,自言自语。”

  他换上了褪色的牛仔裤和灰色的旧圆领衫。他的白色球鞋也是灰色的,脚趾处还破了个洞。但她觉得他看来性感无比。

  “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我猜我以为会看到你穿熨烫出摺痕的牛仔裤,开玩笑的。”她在看到他皱眉时,急忙补充。“你的穿着很得体……除了那把手枪以外。”

  “能够归还它时,我会很高兴。我不喜欢枪,但我在波士顿的上司要求我随身带着它,直到我上个案子的余波平息。”

  “有没有被迫对人开枪过?”

  “没有,但我还没有放弃希望。”他淘气地咧嘴一笑。“我可以吃那个苹果吗?”

  他不等她允许就拿起苹果咬一口。“天啊,我饿扁了。晚餐要吃什么?”

  “烤鱼、青菜、米饭。可以吗?”

  “不知道。听来太健康了点,我喜欢垃圾食物。”

  “算你倒楣,住在我家没有垃圾食物吃。”

  “饭后坐下来谈谈妳的生活好吗?”

  “比方说?”

  “比方说镇上有谁想搞妳。对不起,我应该说谁与妳有仇。”

  “我听过更难听的。我以前也是满口粗话。”她吹嘘道。“小时候,我从哥哥那里学来各种脏话。爸爸说我说起话来连大男人听了都要脸红,但没多久他就使我改掉那个习惯。”

  “怎么做?用肥皂洗妳的嘴吗?”

  “不,不是那样。”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蔬菜。“他只是说每次我说脏话,我的妈妈都会掉眼泪。”

  “原来他用的是罪恶感。”

  “正是。”

  “妳爸爸谈起妳妈妈时好像……”

  “她在家里等他。”

  “对。”

  她点头。“爸爸喜欢和她商量事情。”

  “她怎么死的?”

  “生我的时候严重脑溢血。她一直没有复原,后来就撒手人寰了。”

  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米雪用毛巾擦干手后接起电话,是她爸爸从“天鹅酒吧”打来的,她可以听到玻璃杯的碰撞声。

  塞奥吃完了苹果,但肚子仍然咕咕叫。“可以吗?”他指着橱柜问。

  她挥手示意他自便,他立刻开始搜寻可吃的东西。厨房里没有任何零食,喝冰啤酒没有洋芋片搭配,那对他来说简直是罪大恶极。

  他们父女通电话时大多是杰可在说话,米雪每隔一、两分钟会试着插话。

  “但是,爸爸……我们正要……是,爸爸。我了解。好吧。我会过去……塞奥为什么得跟我去?说真的,爸爸,他是来钓鱼的……不,我不是在顶嘴……好,我们一回来就打电话给你。”接着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塞奥听了不自觉地跟着微笑起来。“不,爸爸,我想塞奥不想再吃你的秋葵汤。”

  挂断电话后,她把鱼放回冰箱里。“抱歉,晚餐得延后了。华岱尔的手不舒服,爸爸告诉他,我会过去看看。岱尔可能又把绷带绑得太紧。我本来会坚持让你留下来休息,但我的车在‘天鹅酒吧’,爸爸认为你应该跟我一起去。你介意吗?”

  在他们谈过她的处境前,他原本就不打算让米雪离开他的视线,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没问题。”他说。“岱尔是那个男孩的父亲?那个到酒吧找我的青少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力略。”她回答。“对,岱尔是他的父亲。”

  “也许我们可以在经过麦当劳时,买些薯条和汉堡。”

  “你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动脉吗?”

  “当然在乎。怎么样?”

  “宝文镇没有麦当劳。”

  他上楼去拿汽车钥匙,她去书房拿她的医生诊疗袋。他比她先到达前门。

  “屋子的钥匙带了吗?”

  她拍拍口袋。“带了。”

  “我替妳锁了后门。妳让它开着。”他用谴责的语气说。

  “我有时会忘了关。在宝文镇,我们不会担心门没锁。”

  “妳的诊所有没有锁门?”

  “有。”

  “从现在起,每扇门都得上锁,明白吗?”他锁好前门。

  “明白。”她说,把医生诊疗袋放进汽车后座。

  塞奥在倒车驶离车道时瞥向她说:“我们可不可以顺道──”

  “不行。”

  “妳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油腻腻的薯条、汉堡──”

  “洋芋片。”

  “盐分太高。”

  “妳从来不放纵一下口腹之欲吗?”

  “我是医生,所以我猜答案是不。”

  “医生不可以吃好吃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我的客人会这么爱抱怨。爸爸喜欢垃圾食物,你可以搬去跟他住。”

  “这里的人闲暇时都从事什么娱乐?”塞奥问。

  她耸耸肩。“哦,相当普通的娱乐……看电影;在‘天鹅酒吧’边喝啤酒、边聊钓鱼;在退辅会大厅举行家常菜聚餐;到邻居家串门子比收成……当然啦,还有永远的最爱……做爱。”

  “什么?”他问,心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做爱。”她装傻地重复。“他们做爱,一有机会就做。”

  他大笑。“我就知道我会喜欢这个地方。”

  “路的尽头就是华家。”米雪说。

  路边没有路缘石,华家也没有车道,因此塞奥把车驶上斜坡的草地,停在一辆破旧的厢型车旁。两层楼的屋子亟需修理,弯成弓形的门阶看来随时会塌陷。

  岱尔的妻子樱红守在纱门后面。他们一下车,她立刻推开纱门走到阳台上朝他们挥手。

  “米克医师,谢谢妳过来。岱尔不喜欢抱怨,但我看得出来他的手很痛。”

  塞奥拎着诊疗袋跟在米雪后面,她替他们介绍。樱红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伸出来与他相握。她的长相平凡,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年纪约在四十上下,但笑起来甜美可人。她的名字樱红显然是来自那头亮红色的头发。

  “我们的大儿子力略说了许多你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兴奋。”樱红说。“他对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点头补充。“快进来,我正要摆晚餐的餐具。哦,对了,费先生可能会顺道过来打声招呼,他二十分钟前来过电话。”

  “费先生?”塞奥觉得那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高中音乐老师。”米雪说。

  米雪带他们穿过客厅和餐厅。家具简陋破旧,厨房很小,摆了一张橡木长桌和十张椅子后更形拥挤,而那十张椅子没有任何两张是相同的。

  岱尔在等他们。他坐在桌首喂身旁高脚椅里的婴孩吃香蕉。小男孩脸上和手上的香蕉比嘴里的还要多。婴孩看到他的母亲,咧嘴露出没有牙齿的笑容。接着他看到米雪,笑容立刻消失,下唇开始颤抖。

  米雪站得远远的。“今天不打针,亨利。”她说。

  婴孩嚎啕大哭起来,樱红轻拍婴孩的手安抚他。

  “亨利每次看到我,我都弄痛他。”米雪说。“等我有足够的钱时,我要雇用护士来负责打针。”

  “别管亨利,过两分钟他就会明白妳不是来找他麻烦的。”樱红说。

  岱尔在米雪替他们介绍时站起来和塞奥握手,他的左手和前臂都缠着绷带。

  “米克医师检查岱尔的手时,你可以坐在她身边的那叠文件旁。”樱红建议塞奥。

  岱尔大剌剌地把文件推向塞奥。“杰可大爷认为你或许会对我的这些文件感兴趣……因为你是学法律的。”

  塞奥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圈套,他点头坐下。米雪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配合剧情地检查岱尔的手。检查过他手指的颜色后,她说:“有没有每天换绷带?”

  “有。”岱尔回答,但眼睛一直盯着塞奥。“樱红替我换的。”

  “妳上次给我们的纱布足够再用一个星期。”樱红说。她也在密切注意塞奥,同时紧张地绞着围裙。

  塞奥不知道他们期望他怎样。米雪决定告诉他事由。

  “岱尔以前在葛氏兄弟的糖厂工作。”

  “出事后,他们辞退我,把我永久解雇了。”岱尔摸着下巴说明。

  “意外发生在你工作的时候吗?”塞奥问。

  “是的。”他回答。

  “岱尔在糖厂工作了二十二年。”樱红插嘴。

  “没错。”她的丈夫说。“我十七岁就进了糖厂。”

  塞奥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很吃惊岱尔还不到四十岁。他看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他的头发花白,右手长满老茧,背也驼了。

  “告訢我意外发生的经过。”

  “在你看这些文件之前或之后?”岱尔问。

  “之前。”

  “好。我长话短说。我负责操作绞碎机,那是糖厂不可或缺的大型机器,我告诉葛季明机器运转不正常,需要停机检修,但他不听。他缺钱,这一点我当然了解,但我还是希望他有听我的话。总而言之,我在做我的工作,突然之间,皮带断裂,整台机器倒在我身上。压碎了我左手的每根骨头,对不对,米克?”

  “差不多。”她说,拉出一张椅子坐到他和塞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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