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城平时只有几个人,但却开放允许任何精灵来住,可惜精灵们亲好自然,大多露地而眠,所以城内的人不多;可是自怪雨遍布以来,精灵们无法采花,就暂时以曜城内种植的花木采制蜜、饼,每天早上都会有批精灵进城。”
在他俩低谈时,梅轩内的精灵们无不睁大眼睛好奇地行注目礼。
奕霆逐一略望,看出了精灵们纯然无恶的心灵颜色,不禁咧嘴露出白牙:“大家好,不好意思打搅你们工作,我是谢奕霆,刚自人界来作客,请大家多多指教!”他那朵笑仿佛有魔力,精灵们在恍惚间好似看到了阳光,个个不由自主地受到牵引而微笑。
不远处的岩桂钻出人群跑至两人身前:“兄弟,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奕霆没提他是被一阵阴冷所惊醒,避重就轻地道:“你们都在忙,我怎么能闲著睡大头觉?”
就凭这句话,奕霆马上获得许多精灵的好感,尤其是盼樱,她欣赏地看著奕霆,又朝岩桂皱皱眉,颇似对比般分量出两极的情绪。
眼尖的岩桂当然瞧出小盼樱的想法,哀叹一句,勾著奕霆的屑低怨:“我说兄弟,你可害惨小弟我了。”
奕霆顺著他的视线瞧去,当然猜得出大半,撞撞岩桂,他的口气是戏谑中带刺激的:“是你自己还需要加把劲,小老弟,她是个不错的精灵,值得你头破血流。”
“什么!我尚未誓师北伐你就咒我一败涂地,你存的是啥心?”
“既然身为‘四老’之一,就要有雅量接受别人的‘祝福’!”
笄月眨眨水眸:他们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苍术含笑,放下心头一块大石,看来他的烦恼是多余的。
奕霆挟俊朗亲切的优势加入众人采花的行列中,很快地就和精灵们开始谈笑风生;他以行动表示他的友谊,精灵们就回报以相同的坦诚。面对一张张稚真的热忱,奕霆没由来地感到胸口激荡著一股股的情感,脑中想起家人的模样。
爷爷,姑姑、爸、妈!我会努力的,我绝不会让任何居心不良的人伤害他们。
“谢先生,人界美不美啊?”盼樱最想知道的就是与人界有关的事物了,有这么个现成的解说员,她当然不会放过。
“妮子,你没看到大家都在忙?要问等采集完再问嘛!”岩桂本是一片好心,不愿盼樱去当奕霆与笄月的电灯泡,谁知道他却收到盼樱丢掷过来的厚礼——卫生眼一记。
“你管人家这么多做什么?做好你份内的工作就行了。”盼樱的差别待遇明显到害笄月笑得噎了气。
“喂喂喂!妮子,你的论人天秤有问题哦!”岩桂马上不服气地哇哇大叫:“我可是长老欸!你怎么可以不卖我的帐?”
盼樱溜了眼奕霆,小脸不知怎地红了起来,死岩桂,非要在帅哥面前拆她的台吗?“敢问长老大人!”盼樱强迫自己笑,虽然它很僵,但至少挽留了些淑女的形象:“盼樱曾向‘您’告贷过吗?”
奕霆必须咬著下唇才能忍住狂笑,偷瞄一下笄月,看她双颊泛红,不用说,一定憋得比他辛苦。
岩桂气得牙痒痒的,这妮子在搞什么鬼?“没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生硬的否认,盼樱立刻又得理不饶人地抓住话柄大肆抨击。
“既然‘奴婢’没有向‘您’借急,又未积欠债务‘抵死不还’,何来卖帐买帐之言呢?”
盼樱左一声讽刺的“奴婢”,右一句伪敬的“您”,夹枪带棒地挖苦岩桂倚长“老”的可笑举动。高抬的下巴,不训的眼神,在在透露出叛逆的挑衅。
哼!爱装老,我就让你老得彻底。
奕霆和笄月的脸色已经账成暗红色,其他存著看戏的精灵更不必费心猜想,个个东倒西歪为之绝倒。
岩桂怒极反笑,要演戏?来呀!怕你个蟋蟀蟑螂!“哎呀!妮子,你可能误会‘本长老’的意思了,都怪我不好,没教好你们的语文课程,才让你曲解了‘本长老’的话,你这番话倒提醒我要加强你们的语言对话能力,以免这种‘指鹿为马’,‘台’笑大方的糗事再发生。”他煞有介事地一吁:“唉!都是我不好,误了人家的子弟。”
“哎哟!天呐!”奕霆实在受不了了,抱著肚子半蹲在地上,他终于十分荣幸地证明了一件事:憋笑的确会内伤。
岩桂明谦暗讥的自责将盼樱的刻意曲解给接得完美无瑕,让他这一表演,扭转了整个情势,好似他成了个教导不周,愧对未来栋梁的教师般,苦角扮相十足,不仅赚人热泪,还偷眨低了盼樱的语文能力。
盼樱气得头顶冒烟,孰可忍,孰不可忍!“岩桂……”
“我知道你肯定气我没把你教好,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岩桂早她一步,抢在她爆发之前低头,楚楚可怜的眸内满是愧疚和痛苦,他更夸张地执起她的手,压沈嗓音营造出饱受苛责的气氛:“盼樱,请你接受我最诚恳的歉意。”
“你……你……”盼樱已经不晓得该说什么了,说正确点,她是气疯了!
“救命呐……”哀哀呼救声以蚊鸣般的音量自地面散出,大伙低头一看,咱们谢帅哥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天哪!哈……救命啊!再听下去我会死……”
连在场最能自持的笄月也笑得眼波迷醉,梅轩浸溺在轻松而无压力的环境中。
柏榆正想上前制止岩桂,毕竟他是长老,总不好将长老应有的威严破坏殆尽,不料却被一缕极缓的声音阻止。
“柏榆,让他们去。”苍术开口:“难道你没发现吗?”
柏榆一愣,再朝他们看去,惊觉到不止是城外精灵,连盼梅也掩唇笑了。盼梅是全精灵界最罕展露欢颜的人,这会儿她却也成了掩口葫芦;而一切的源头,起于奕霆和岩桂。以往的岩桂作风虽然乖诞,但却仍能遵守最低限度的端庄,今天却一改心性,好似抛弃了某些束缚般,自由任性而妄为。是这个谢奕霆的关系吗?
“岩桂怎会变成这样?”海棠膛目结舌地盯著那群快乐的团体,怀疑自己是否见到了海市蜃楼。
“不,他没有变。”反驳的还是大长老:“他本来就是这样。”
“可是……他是长老呀!长老怎么可以……”银杏大受打击,长老是地心中神圣的职位,岩桂怎能加此污蔑她的信仰?
“为什么不可以?”青松意会过来大长老言中之意,出言支持:“你看,他们不也一样相处得很好吗?”
柏榆也有些著迷向往:“精灵界已经有好久没有再回荡这种笑声了。”
苍术慈祥地看著银杏、海棠:“冶民以仁,待物以德,处世以和,交友以心!孩子,威严是存于心,不是形于外,你们为了塑造假象,失去了多少东西?”
短短的几句话,狠狠撼摇了她们的心!
一直以来,自局于“指导者”的身分,她们不敢放开心去笑,不敢在大家面前露出一丝脆弱的感情象征,她们是继承者的老师,要作好榜样,要有威严!她们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深怕一个情绪化就辱没了“指导者”的名字。她们过的是什么生活?
“我很早之前就想点醒你们,可是你们一直不肯去听别人的声音。海棠、银杏,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笄月好,但是别忘了,笄月是精灵,你们也是,精灵不需要手腕和权威,人类才需要,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该遗忘了,不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创痛中,懂得和自己战斗才是真正的精灵。笄月那孩子做了这么久,难道你们都没看到吗?”
两人一震,忆及笄月的一切,她为了达到她俩的要求,彻夜未眠、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她只是个未成年的精灵,一定也有她的幻想和希望,但她绝口不提自己,只求做好继承者……她一直在和自己战斗,克服自己的种种欲望,舍弃精灵的权利,所做的全是为了她们,为了大家。
而她们呢?只因被人类背叛一次,就再也不信任人性,折磨自己又虐待他人,画地自限于想像出的教绦中,她们错得多不可原谅!
“长老!”海棠银杏齐唤,双膝一屈就想跪下,但柏偷和青松却扶起了她们。
“明白就好,不必这样。”苍术和蔼得令她俩想哭:“你们长大了。”
根杏和海棠互望,在彼此的泪光中寻到了宽恕和成长,她们一直盲目地没看到旁人的关心,一迳封闭在自怜的天地中,浑然不觉她们伤害了多少人。
“长老……谢谢……”
她俩哽咽不成声地道出唯一找得到的词汇,大长老却摇头,白花的胡髯荡成波浪。
“你们该谢的不是我。”他指指那边已经开始打起水仗的一群:“是他们让你们看到你们忘记的东西。”今天,可能是自她们认识他以来,话最多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