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郝心不在焉地点头:“物尽其用很好哇!……咦!我的珍珠坠子掉哪去了?”
“谢豆,有胆就下楼来!”
“下楼作啥?真和你械斗啊?”谢豆摇头晃脑地瞅著楼下的谢企:“老爸,不是我爱泄你的气,你实在很逊,我从来没见过人惧高惧成这副德行,连二楼都不敢爬,难怪一辈子没升过官。”
“你!你……”
“姑姑,又在欺负爷爷了?”谢奕霆神清气爽地自三楼走下来。
“奕霆,你来替爷爷评评理,你那不知好歹的姑姑偷喝光我的酒,不但一点悔意也没有,居然还嘲笑爷爷年纪大了不中用,连楼梯也爬不上去,更恶劣地拿我一辈子没升过官的事来刺激我!”谢企一见到唯一的孙子就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无限委屈地含泪说道:“唉!爷爷老了,不中用了,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我……”
谢豆还没等他告完状就笑倒在地上,而奕霆在经过二楼走道时小心翼翼地避开谢豆笑瘫的身体,顺利下楼。
“爷爷!”奕霆好声好气地提醒:“你一辈子没升官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老板,从四十多年前的杂货店老板到现在六家连锁超商总经理,你只负责升别人的官赚自己的钱,哪需要升官?而你不上二楼是因为你很聪明,怕又上了姑姑的当。”
“哪有什么当?”谢豆不服地叫道:“只不过是几个新发明的实验罢了。”
奕霆笑叹:“我记得‘炸弹追杀令’已经下档了,没必要再演第三次吧?上回重播时炸毁的阳台到现在都还没修好,姑,你就饶了我们可怜的房子吧!”
“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谢豆嗤之以鼻:“姑娘从不重复播映一出戏,这回我安排的是‘霹雳五号’的剧情。”
“什么?你要用机器人和雷射枪招待我?”谢企又拉高了音量:“你这个不孝女,我真是白养你了……”
奕霆早就对眼前的“咆哮山庄”免疫,安全地脱离战区。
“奕霆,你有没有看到你爸送我的那副珍珠坠子?”倪郝趴在沙发下摸索著地板:“我今晚要上节日,临时找不到!”
奕霆的笑容更大了,他的宝贝灵媒母亲对别人的事神通广大,可是一回到家就成了个丢三落四的迷糊散仙,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衣服首饰被塞到哪里去,永远需要儿子来帮她记住保险箱与帐户的密码。
奕霆利用他的透视力扫视屋内,笑意不减:“在你化妆台上的眼镜盒里。”
谢母自沙发中脱身:“原来在那,难怪我找不到。”
“对了,妈。”奕霆喊住她:“你的蝴蝶兰虽然名贵,但还不至于需要锁在保险箱里吧?”
谢母恍然大悟:“原来我忘了的东西就是它呀!我真是迷糊,连浇花这么重要的大事都忘了。”
奕霆尚未说完他的话,谢母就甩上卧室门,他好整以暇地观赏爷爷与姑姑打不完的唇枪舌战,果然过没两分钟,卧室门又开了。
倪郝手提著喷水瓶一派天真地问:“儿子,保险箱的号码多少?”
“一四五二九。”
“哦!谢谢!”
奕霆倒了杯茶,趁他们一老一少中场休息的时候递给谢企。
老人接过茶杯,不客气地一仰而尽:“还是我这个孙子孝顺,懂得敬老尊贤。”
“老是很老。”谢豆插嘴:“可是我看不出你贤在哪里。”
“死丫头!”谢企的火气又上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非得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吗?”
“不,你错了。”
谢豆和奕霆异口同声地说:“就是因为我(她)是你的女儿,所以更要激发你生存的乐趣。”
“哼!你们全都一鼻孔出气!”
奕霆是等到自己笑够了之后才启口安慰这个精力旺盛的老人:“我们不这样,你会过得多无聊?难道你喜欢我们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谢企嫌恶地皱眉:“鬼才喜欢,我在店里看了太多应声虫,你们别又在家里给我来这套。”
“这不就结了?”奕霆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他们的纷争。
谢豆笑嘻嘻地鼓掌:“不愧是我们谢家最了不起的灭火器,三两下就清洁溜溜。”
“谢谢我伟大的姑姑不吝赞美之辞。”
“不用客气。”谢豆眨眨她的翦水明眸:“小子,你什么时候带你那三个小女朋友回来给我们瞧瞧?你今年二十六了耶!再犹豫不决下去可就过了最佳生育期了。”
“姑!”奕霆实在哭笑不得:“芝苹、绿音和慈宁不是我的小女朋友,她们是我的同学兼知交。”
谢豆蹙眉,认真地想了半晌才又问:“有什么差别吗?”
“噢!”奕霆呻吟,他家的人每个都很有本事,而他可爱的姑姑最大的优点是:稚真。
不盖你,三十五岁的谢豆至今仍独身的原因不是没人要娶,而是面对纯洁刁钻的谢豆,任何人都说不出虚伪的假话,所以一票自命潇洒、深谙浪漫三味的雅痞皆不战而败。
谢豆挥挥手,似要挥散恼人的难题:“哎呀!不管,反正就是这样,要嘛挑一个,要嘛三个全包,咱们家里房间多,不怕!”说著,还拍胸保证:“放胆去追,姑无条件支持你。”
“败给你了。”
“败给我没关系,可是千万别败给情敌,她们三个都很不错,小心被人抢走……”谢豆十分认真看待侄子的终身大事:“绿音内向害羞,慈宁婉约内敛,芝苹热情大方,各个都好得没话说,你可别负了人家……咦!老头子呢?”
“哈!看我的‘火狐一号’!”
摇控飞机倏地破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坐在围栏前的谢豆冲去。
“不要脸的死老头竟然偷袭!”谢豆一个矮身滚地,躲过第一波攻击:“‘霹雳六号’听令!”
谢豆的房门应声而倒,金属机器人极有效率地滑过才刚修好没两周的门,以它合成的嗓音回答:“主人有什么吩咐?”
“打下来袭的不明机体!”
“是。”
混世大战如火如荼地展开,奕霆纵身闪进地下室:“爸,上面开打了。”
“打完了报帐。”埋首文件中的谢耀头也不抬:“上回装的是木门,这回找扇不绣钢门,看能不能撑到到下个月,阳台的修缮费涨了,不过玻璃行倒很有良心给了我们八折卡,省了不少钱。等他们打完,你顺便打通电话请清洁工善后,列张损失清单给我。”
奕霆穿过重重枝叶,来到这座地下研究室中央:“爸,你没当银行经理真是可惜。”
“少挖苦你老子。”
交霆失笑,谢耀对数字理财之精曾震撼财经界,各方争相聘请,甚至奉上经理之位,可惜谢耀无意仕途,不想在尔虞我诈的财经界中生存,婉辞了所有礼聘,专心窝在扩建的地下室里研究他的植物生态学。
蓬头垢面的谢耀手里不停记录著电脑呈现出的实验观察结果,发散衣乱,裤管卷到膝盖,耳边还夹著枝笔,奕霆突然发现他的模样和自己临考抱佛脚的情况神似,连抿唇正经的小动作都入木三分。
“笑什么?咱们家都快被拆了值得你欢欣鼓舞吗?”
奕霆敛起笑:“爸,妈当初是怎么被你拐来的?”
“问这作啥?”
“因为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吸引女孩子……”奕霆是真的不明白:“好歹妈也是从班花、系花、校花一路升上来的美女,凭你们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脾气、性格、环境和家世背景怎会想不开去公证?”
“啥?你以为你老子没本领娶美女啊?”谢耀终于放下笔,抬眼看著儿子:“告诉你,当初是你妈向我求婚,不是我死缠烂打追来的。”
“我不信。”
横瞧竖瞧都是父亲跪下求婚的份,怎可能是被别人围得滴水不漏的母亲?
“当年是她在大街上一把拉住我,我根本不认识她,你猜怎的?她开口对我说的话不是:‘嗨!我叫倪郝。’而是:‘先生,你什么时候娶我?’我当场傻眼,书还掉了满地。”
奕霆被谢耀模仿得唯妙唯肖的语气逗得弯腰捧腹,笑得无法自抑:“爸!我不知道你除了研究植物之外还爱看小说,这是哪本书里的肥皂情节?”
“你爸说的是真的。”倪郝端著早餐下楼,按例给丈夫一个甜吻,人倚在丈夫肩头。
“当初的确是我向他求婚。”
奕霆两道俊眉夸张地挑起:“有没有搞错?”
倪郝幸福地睇著谢耀:“事实证明我没搞错。儿子,你妈我什么都胡涂,唯独第六感不胡涂,你忘了我的职业?灵媒可不只对别人的宿世姻缘清楚,对自己的归属更是明白,当我在街上第一眼见到他,立刻听到我的灵魂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
“就是他。”倪郝笑得更柔更美:“我一生追寻的幸福就是他。”
“所以你抓住爸向爸求婚?”
“儿子,缘分是世上最不可言喻的奥妙,我的能力就是洞察缘起,我知道你爸就是我下半生的依靠,就算我不拉住你爸,我们还会以别种方式相识,结婚是必然的结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逃避?况且我感应到的未来又是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