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来的第一天,就被她吆喝的声音吓到,原先韦梭罗还以为隔壁邻居在练跆拳道,后来才听出是她下厨剁鸡的声音。
之后,为了倒垃圾在电梯间打过几次照面,但却始终想不起她的长相,印象中总觉得是个稍有年纪的女人,留了个半遮面的长发,身材还满丰腴,一个人独居。
这面墙每天总会发出一些铿铿锵锵的声音,韦梭罗看在她年纪大又没结婚的份上,为了减低社会案件发生的频率,勉为其难不和她计较,但这一次,未免太离谱了。
砰!
又来一次,就像放大炮一样。
真是……
一声巨响把韦梭罗原本构思好的大纲全搅乱,他气得握紧拳头,告诉自己深呼吸,才把余怒压下去。
四周又恢复平静,韦梭罗以为她大概松手了,于是坐回椅子,还来不及动手写上一个字,声音又来了。
砰!砰!砰!
啊……受不了了,平常他可以忍耐,但明天要向指导教授报告,从昨晚九点起,直到现在,他都不敢阖眼,但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
一定得和她说清楚!
韦梭罗顾不得头发的杂乱,也不管身上的BVD背心和海滩短裤,用力开了门出去。
尽管满肚子火,但终究还是个文明人。
他和缓地按了隔壁门铃,准备对芳邻晓以大义。
啾……啾……啾……
正准备上床睡回笼觉的贾黛玉,听见门铃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清晨六点,哪个白痴会上门来。
贾黛玉胡乱抓了抓头发,一开门就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两只眼睛红得像小白兔,站在她门口。
他沉着脸,皱纹全挤到眉头来。“麻烦、拜托,现在是清晨六点,请不要再蹂躏你的墙。”
啊,要说的是这档子事。
“因为我睡不着。”她懒洋洋地回答。
“睡不着也不应该影响别人,我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
一听到要紧的事,贾黛玉便不怀好意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内衣、短裤、凌乱的头发。
她贼贼地笑着,“要紧的事?是指和女人之间的那档事?我吵到你了,害你不能人道?还是破坏气氛?天,在清晨六点做那档事,你未免也太精力旺盛,行行好,放过人家吧,好好睡个觉,瞧你一对白兔眼的。”
“谁做……”韦梭罗原本想和她争辩,但心一想,何必?他没有必要向她解释他在做什么。他刻意摆出冰冷的表情,态度严肃认真的说:“小姐,不管我做任何事,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都是我的自由,也请你牢记这一点,别再摔东西了。”
“哟,干嘛?白兔眼,害羞了?”
真是八婆!早该知道这种年纪的女人,满脑子想的都是不正经的事。真是的!干嘛没事和这种人穷搅和,唉。韦梭罗懒得再多说,抿一抿嘴,摆出扑克脸,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懒得跟你说了!”
“喂,溜了啊?”
贾黛玉探出头来瞪了他好几眼。
什么劲!
明知自己理亏,但对方不可一世的表情也够令人讨厌的。她向来最讨厌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她以前在学校读书,就看过不少这种人。
每次她总是会兴起整整这种人的念头,挫挫他的锐气,给他上一堂课。
好,他要她不要再摔东西,偏不,贾黛玉就是想扫他的兴,墙有一半是她的。
她环顾四周,能扔的全扔了,枕头太轻起不了作用,那就……贾黛玉的眼光瞄到躲在电脑桌下的小圆板凳。
看我的。
贾黛玉使出全身的力气,脑海闪过掷铁饼原理,右手抓着板凳,身体转转转,手一松,板凳如预期地飞了出去,也如预期地撞上墙壁,但接下来的却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啊?居然是木板隔间?”
望着那个被她捅出来的大洞,贾黛玉自己都傻眼了。
未免太准了,那个洞的位置原本贴着一幅玉皇大帝腾云驾雾的图片,是房东留下来的,还千交代万交代不能撕掉。
韦梭罗的惊吓可不比她少,板凳透过墙壁直扑他的爱床,再经反弹落在他身旁的灯架上,与他的头相差不到十公分。
“你想谋杀我啊?”
他站起身来刚好从洞中看到贾黛玉对着他扮鬼脸。
“是什么声音?”遥远的天庭,正在休息的玉皇大帝被吵醒。
娘娘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唉,好像是柱子被撞倒的声音。”
透过身旁的水晶球,娘娘看见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隔着墙,正打着口水战,显然地女子占了上风。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免觉得好奇,于是凑过去多看了几眼。
玉皇大帝端坐起身子,皱了皱眉,“这一阵子老是被人无端从梦中惊醒,凡间是出了什么事情?三天两头哀号哭泣、不然就是怒骂声不断,现在又吵得天庭的柱子都倒了,娘娘,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大帝,臣妾也不太清楚,不如把众神找来问个明白。”
“说得也是。”王皇大帝立刻交代身旁的侍从:“把众神都叫来,一个也不许漏。”
“是。”
侍从马上传达出玉帝的旨意,不一会儿,所有的神仙齐聚神殿一堂,噢,是“几乎所有”的神仙,侍从暗地一一点名,却发现月下老人和月下婆婆没有到场,只得派小将催促,希望在玉帝尚未察觉前出现。
“大家都到了吗?很好,我有个问题要问问大家,这一阵子,老是听见凡间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声音,害得大殿上的柱子都被震倒,谁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聚神面面相觑、一语不发。
玉帝大拍桌子,“说话呀!派你们掌管人间诸事,总该知道来龙去脉吧?好,不然这样,雷神、雨神,你们先说,是凡间天灾频频吗?”
雷、雨神纷纷摇头,“启禀玉帝,目前秋季刚过,农人五谷丰收,处处风调雨顺。”
玉帝将眼神移到财神身上,“你呢?”
财神赶紧弯腰,“启禀玉帝,人间财富皆有定数,贵人生于富豪之家,贱人生于贫苦之处,事事一切均照天理运行,并无有违常规之处。”
玉帝转头盯着福神。
“启禀玉帝,我也和财神一样,事事均照天理运行,只不过……”
“不过什么?”
福神面有难色,“有的人甘愿抛弃福分,有的人却强求,虽然福气是天注定,但是最近凡人庸碌心绪不宁,以致增加诸多纷乱。”
“为何心绪不宁?不解。”玉帝捻了捻胡须。
注生娘娘立刻向前禀报,“启禀玉帝,这一阵子凡间多了为数不少的未婚子,或许是造成混乱的原因。”
“未婚子?注生娘娘你是怎么当的?”玉帝勃然大怒。
“启禀玉帝,胎儿生前即已预定,凡间妇人注定拥有二子,绝不可能变更为三子,注定无子者,也绝不会有半子,吾谨遵守本分,并无越雷池之事。怪就只能怪人间的姻缘淡薄,妇人宁愿舍夫就子,男人宁愿追随自由,也不愿被女子所束缚。”
“这是什么怪现象!”
福神连忙开口,“凡间事事多变,人心不古,想当初人生四大乐事之一即为洞房花烛夜,但今非昔比,洞房之夜的喜悦早已不复存在。”
注生娘娘接着说:“哎呀,总说姻缘天注定,我看现在恐怕连月老都作不了主了。”
一提到月老,玉帝才忽然察觉没瞧见他的踪影。
“提到月老,人呢?谁瞧见他了?”
众神左右互望,没人知道月下老人去哪里了。
福神先出声说:“好久没见到他人啦,自从……上回圣母娘娘寿宴之后,好像很少见到他人影。”
“对、对、对,我几度从他家门前过,都只见月下婆婆,还说呢,想找他摸个几圈都很难。”财神说。
玉帝掩不住怒气,“谁呀,去把他找来,众神集聚之日,月老怎可缺席,除非他不想干啦?”
“息怒呀……玉帝请息怒……”月下婆婆气喘如牛地从外赶到,一只手拍着胸脯,另一只手则强拉着月下老人的衣袖,“我们刚从神农氏那儿赶回来,不知道玉帝召见,请不要见怪呀!”
“你们到那儿去干嘛?谁身体不适?”
“还不都是他!”月下婆婆指了指垂头丧气的另一半,“也不晓得他着了什么道,整天茶不思饭不想,总是说活得不耐烦,家里的事情也不做,害得我……我夜夜失眠。刚刚是到神农氏那儿看看有没有秘方可以治疗。谁知道一到了那里,眼见百花盛开,蝶舞飞扬的,这家伙居然说要永远住在那里,最后可是我九拖十拉才把他架了回来。”
月下老人甩开被妻子抓住的袖子,仰头望着远处的太阳,连连叹了好几口气,接着捶胸顿足。
“唉,我的日子只有黑暗没有光明了,太阳为什么依旧升起呢?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各位别再劝我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字句我都可以倒背如流,唉,人生呀人生,尽管我再如何努力,凡间依旧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