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没看还好,一睁眼看见还转着风扇的大灯、鹅黄色的壁纸、如山的书柜,汤琪瑶整个人吓得细胞全在一秒钟内苏醒。
这是哪里?为什么她会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一连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她敲了自己的头好几下,才隐约想起好像有个男人,然后打了场架。
噢,头痛得快要裂成两半,舌头又干燥得想喝水。
忽然,她听见门外有声音,房间窗户的窗帘未拉开,仍有些阴暗,但门外的客厅却十分光亮。
汤琪瑶轻轻移到门旁,打开一道细缝一探究竟。
一个衣衫凌乱、满头乱发的男人正低着头组装电脑。看见Notebook的外壳,所有的事地全想起来了,真是混乱的一晚!
完了,他该不会对她做了什么事?
汤琪瑶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发现完好如初,也没更换的迹象,松了口气。还好,运气好遇上的人不是登徒子,自己的清白还在。
她朝天双掌合十地膜拜了好几下。“感谢天、感谢地。”
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汤琪瑶想起昨晚的事,觉得有些尴尬。自己昨晚的行为实在是太失常了,万一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完蛋了。还好这个男人应该不知道她是谁,或许她该继续装睡,等那个人离开客厅,她就可以偷偷地溜走,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对,这是个好主意,但老天似乎不答应。
当她心虚地后退想溜,却撞上了置物架,一堆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噼哩啪啦地掉了下来,她的右脚趾还被罐头连砸两次。
“啊!好痛!”忍不住疼痛地叫了出来。
正在与最后的几颗螺丝钉奋战的殷之澈丢下手中的起子,立刻冲进来,担心地问:“有没有怎样?我看看。”
说完,也没经过汤琪瑶的同意,一手就抓起她的右脚踝,仔细地端详。
满头乱发、屁股着地、一只脚还被陌生男人抓住,汤琪瑶实在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尴尬又窘得无地自容。
“喂,放开我!”她硬把脚缩回来。
“噢,脚还会踢人,看起来应该没事,再等我五分钟,把最后几颗螺丝钉锁上就OK了。”
汤琪瑶马上回嘴,“本来就没事,不用等,我马上走,不打扰了。”
她抓起袋子就想往外冲,一跨出脚步却又被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绊倒。
这一回痛的是膝盖。“搞什么!东西乱七八糟一堆,也不好好收收。”
殷之澈喜欢看见她生气的模样,于是故意调侃道:“嘿,它们原本好好地坐在架子上,可是你弄翻的。”
“坐在架上?你用‘坐’形容?老天!这些东西不都该好好收在箱子里,而不是当展览品一样?”揉了揉痛处,又爬了起来,汤琪瑶紧抿嘴唇,“噢,对了,那是你家的事,我管不着,我要走了。”
“等等,没听过物归原处吗?这一地可是你闯的祸,就算要走也要先收拾好吧?”
她瞪大了眼,“什么?!”
右脚拇指还在隐隐作痛,她强忍不想在他前表现出来,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这家伙却使尽办法刁难。谁教她理不直气又不壮,闯祸的人可是自己。汤琪瑶默默地蹲下身子收拾,咬着牙,故意别开脸不让他看见眼眶因痛而累积的泪水。
但殷之澈注意到了,她蹲下身子时腿却微微颤抖,最后竟以跪姿坐在地板上。唉!好个逞强的女孩,她可是舞者,脚要是受伤就糟糕了。
“别收了!”他拿走她手中正准备放到架上的瓶罐,更使劲地抓住她的脚踝,担心地仔细检查上,这回他可找到了伤痕。“坐好,别乱动。”
殷之澈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的先消毒伤口,然后熟练地为她涂上药,并套上弹性绷带。
他仔细专注的神情和手劲的温柔,着实让汤琪瑶吃惊,舒服的感觉让她舍不得将脚缩回。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动作细心,触摸她的肌肤帮她上药,就像修护古迹一样小心,深怕一用力会毁了原貌。
厚重的镜片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全貌,但这不是重点,汤琪瑶依常识马上做了判断,这样的男人一定是同性恋,只有同性恋的男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光辉。
向来对男人充满戒心、也很敏感的她鼻子动一动就可嗅出对方的意图;但眼前的男人却很轻易就让她放心。这年头只有同性恋的男人会如此温柔体贴,和他独居一个晚上没有半点事发生。
对了,对了,一定是这样。
认定他的身份后,汤琪瑶卸下了两成的武装,逼自己说出道谢的话。
“嘿,谢谢。”
“这还像句人话,等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
他像大哥似的拍了下她的脑袋。
汤琪瑶的全身起了很奇怪的变化,如有一道温暖的电流在血液里意动。对她而言,刚刚的举动应该是亲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但他们明明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眨着眼,“喂,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殷之澈望着她迷惑的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为什么会注意到她?为什么对她好?他没有想过。或许是她那双隐藏许多秘密的忧郁眼睛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什么都不想说。殷之澈淡然地别过头,以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有对你好吗?”
***
最后,殷之澈面对着计程车排放的黑烟,看着她离开。她坚持不要他送,也不愿留下她的电话与姓名。
这样也好,他可不想再让他的宝贝Notebook受伤了,和那颗定时炸弹在一起,总让人心惊胆跳。
回到办公室,这里有更多的零件可让他修复电脑。殷之澈翻箱倒柜地找着所需的东西,但脑子始终无法平静,好像正在酝酿着什么。夏天早就过去,屋外并没有炎热的太阳,他到底在焦躁什么?他不知道。
然而一股说不出的冲动让他停下手边的动作,回到电脑桌前。
敲了几个键就找出先前模拟小莉的画面,殷之澈像中了邪似的,一笔一笔将小莉的脸抹去,重新画起另一张脸来。
第四章
汤琪瑶回到饭店,侍者拿了一叠留言给她。当她出了电梯进到自己的房门前,发现地上放了把粉红绒纸包扎的香水百合和桔梗。
不用看也知道送花的人是谁,汤琪瑶又皱起眉,脚还有些疼,但看见花更让她头疼。根本不想把花带进来,丢掉又嫌可惜,于是抽起卡片,用脚将花束移了移,推到对面房门的走道上。
这样的惊喜让别人感受好了。
将全部署名于中恺的留言与卡片随手丢在梳妆抬下的粉红色垃圾筒,背包搁在一旁,她整个身子抛向柔软的床垫,把整个脸埋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让她想起脚上的伤,和那双温柔的手。
昨晚如果不是他见义勇为,恐怕她早就惨遭毒手。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恐怖。他对她算是不错的,也没有恶意,但自己却对他相当不友善,或许应该再找一天,专程向他道谢。
虽然明知他是同性恋的机率很大,这年头好男人不是结了婚,几乎就是同性恋,但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影子,想再见一次面的念头很强烈。
好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汤琪瑶突然跳起身,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魔镜……魔镜……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我撞晕了头,脑袋不太清楚,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有好感呢?喂喂,对吧……”
她又在进行“镜子治疗法”,但电话却不识相地响了起来。
“喂。”
“Tiffany,我等了你一个晚上,拼命地拨电话,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等到你了。”
毫不犹豫,她将听筒丢了回去。
烦死人了!她现在需要的是洗一个澡和安静的睡眠,不是恼人的电话。才刚坐起身,电话又响了,她试着不去理会,让它响了几十声,但铃声似乎准备永无止尽地响下去,最后她终于捺不住性子,又接了起来。
这回不给对方有说话的机会,她抢先喊道:“去你的,别再打来了!本姑娘没心情听废话!”
挂上话筒,她立刻拨了饭店服务。
“我不接任何电话。”
***
有时事情会比想象中简单,但有时以为很简单的事最后总变得复杂。
汤琪瑶没想太多,只想好好把一个月的演出尽全力表演好,毕竟这是她的热爱、她的职责。
演出的第三个晚上,和前两天一样,汤琪瑶在舞台上用尽全力演出,下了台准备回饭店,于中恺在路上将她拦了下来。
“给我五分钟。”
这一次的表情不再是嘻皮笑脸,而是严肃又认真,他带着黑眼眶,满脸胡破,甚至还喝了些酒,衣衫凌乱,让汤琪瑶看了心惊肉跳。
她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想听他说话,撇开视线,想掉头离开,却又被他阻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