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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还只是个任性、贪玩的孩子,把罗愉当玩具,而他宠她,任她胡闹。到头来她还是没长大,闯祸就只能躲回他怀里。

  「欧丽薇娅女士,可否让我们全心享用你准备的茶饮。」罗愉开了口,温和的语气,泰然自若。

  欧丽薇娅一愣,笑了。男人的态度……眼前这两人,也许不是那么回事。她垂下眼帘,温柔盯著祭祆儿,说:「喔,小女孩,你真顽皮……」

  罗愉让欧丽薇娅转移了话题——

  由她提起、会带来困扰的话题。

  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对任何事不分轻重,只有莽撞和勇气配得上他。

  这天晚上,她回到家,没再和罗愉一起睡。难得她和罗愉的关系恢复成她五岁前的亲近,她又听到那高原歌谣:夫妻间的情歌……但这不是夫妻情歌——

  如果她不更加成长……

  第二天,罗愉离开了——

  是被她赶走的。她关在房里,开始练瑜伽,读《爱经》,每天用毛笔沾红墨水写一段在卧房的大屏风上。

  她相信,下一次和他见面时,红色的《爱经》占满大屏风那天……

  她和他躺在床上……

  她不会再只是个小女孩……

  第五章

  三年後

  一个标准爵士装扮的男人,从欧丽薇娅的店里走出来,嘴里喃念著的纯正英文,竟是脏话,谁会晓得他真是英女皇赠勋封爵的贵族绅士。

  灰暗的天空持续降雨,一辆车驶过,污水喷溅在「爵士」身上,他的长礼帽飞到车道中间,假发被突来的大风吹掉,露出不怕雨淋的光头。爵士一怒,手杖用力敲在地面,刺中一团柔软物。

  「喔,伦敦什么时候变成巴黎!」爵士怒吼,甩著手杖下的狗大便,动作越来越像马戏团的小丑。

  「呵……」欧丽薇娅店里,靠窗的小包厢,爆出笑声。「他这样甩,不怕弄到脸上呀!」

  「是头上。」一个女声传出。

  窗外街道边,爵士还在甩手杖,瞬间,那坨东西脱离手杖底端,往空中画弧,而後其准无比地落在爵士的秃头中央,爵士身形僵住,雨水一淋,果然……

  「一身屎味。」倚在窗台观景的邹风和,哈哈大笑。「我看他以後再也不敢不信你的话了,祆祆——」

  祭祆儿放下盘在椅垫上的双腿,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窗边。这一间小包厢,本来是一个驻店的女算命师在使用。记不得是哪一天,邹风和告诉她,欧丽薇娅的店来了个有趣的旅人——用水晶球帮人看命运的吉卜赛女郎。邹风和问她,想不想瞧瞧。那阵子,她练瑜伽练得勤,余联还教她简单的气功,她都成仙了,哪有兴趣看什么水晶球,倒是「旅人」勾引出她的好奇——四处漂泊的目的是什么?在亿万人口中找伴侣吗?

  那天下午,她还是跟邹风和到欧丽薇娅店里。当时,小包厢挂了神秘的黑布幔,满室斜迤,光线昏暗不明。吉卜赛女郎坐在圆桌後,身穿套头披肩,民族风味的几何图形,手从下摆流苏中伸出来,腕上戴著好几个漆花木镯子,留著长指甲的十指,来回刮搔著绒布垫上的水晶球,嘴里念念有词。有好几个洋人围绕圆桌,在听她解命说运。她注意到祭祆儿和邹风和,就请走洋人们,要两位极出色的东方男孩女孩入座,然後抚了抚水晶球。

  「看到什么了?」邹风和感兴趣得很。

  吉卜赛女郎说:「喔,可怜的女孩,与恋人分离……」她凝视著祭祆儿。「这是苦恋……」

  祭祆儿一震,表情很冷,问:「你怎么知道?」

  吉卜赛女郎摇著头,挑眉笑著。「想知道更多?!只要一百英镑,我的水晶球告诉你一切……」

  祭祆儿打断她。「我只看到它有裂痕——破了!」绒布垫上的水晶球应声裂成两半,滚到桌面。

  吉卜赛女郎举高双手,惊讶地瞪大眼,叽叽咕咕嚷著。邹风和欢呼了声,拍起手来。

  祭祆儿怒站起身,拉掉窗边那块黑布幔。「晦气!」什么旅人?!不过是个缺钱的流浪者!她是「半神半妖」的祭祆儿,说什么发生什么,许个愿,就能让自己的恋情甜蜜!谁也不能说中她的事……

  那一天,她觉得委屈极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抑住眼底打转的泪,没给流下。

  几天後,吉卜赛女郎离开了,小包厢的黑布幔变成和煦的阳光色,窗台上还放了几盆祭祆儿最喜欢的立鹤花,是邹风和种的。邹风和提议换祭祆儿来说说「人运」,让那些洋人来听她开金口。她其实不懂面相,不会算命,只是看人说话,她喜欢的人,就说好话,惹她讨厌的,她就预言坏事,事事灵验。日子久了,信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竟也从中得取乐趣。

  「接下来是长假,天天可以来这儿坐镇嗯?祆祆——」

  祭祆儿定定神,看邹风和一眼。「我要回海岛。」她拉上窗帘,拍拍衣服下摆。她穿的晨衣装,襟袵交叠,没有任何扣子、拉链,靠一条腰带围住那女性曼妙的躯体。她以前就爱穿这类型的服饰,现在更是天天穿。

  邹风和隐约知道她的任何行为,都有个原因——应该是为某人或为某个人生阶段吧!

  「回海岛?!为什么呢?」邹风和不解地问。祭祆儿已经有好几年没回海岛了,大概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她说她得学习踏入成人的世界,长假一到,她除了来欧丽蔽娅店里,说说话给洋人听,晚上就和他去逛夜总会。她知道他有门路,可以带她去西班牙看点「特别的」,可他始终没答应,顶多让她看看欧丽薇娅变成「O」时的狂野表演,更多时候只看知名俱乐部标榜艺术的上空秀。「祆袄,你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嗯?非得去……」

  「那种真人表演,只要花些钱,在路上随便找,就有人肯做给你看。」仿佛早知道他要讲什么,她先一步说出。

  邹风和神色一闪,伸出右手食指,摆动著。「啧……祆祆,这可是犯法的喔,你什么时候学坏的——」

  「少来!你跟我谈法,未免太矫情。」祭祆儿抓住他摆动的食指,用力一扳。

  「疼、疼、疼呀……祆袄!」邹风和痛叫,讨饶似的弯著身体。「我的手指不是假的啦!」

  祭祆儿哼地放开手,呵呵笑了起来。邹风和甩甩手指,抚著额,唇角静静地弯弧,眼神飘至她绝伦的笑颜。她日益成熟了,清纯中散发著若有似无的独特艳色,不知道她自己晓不晓得。

  「我告诉你,」她扬起眉梢,奸得意。「祭家有喜事,今年我一定要回海岛!」

  「哦?喜事?!」他兴致高昂。「我可以参与吗?祆祆——」

  祭祆儿盯著他的脸,好一会儿,点点头。「好啊,你可以跟我一起回海岛。」她的语气,仿佛女皇给了臣子一个赏赐似。

  邹风和随即蹲跪下来,一手斜过胸前,行个标准骑士礼。「我以骑士精神誓言,一定护送你到家!」

  「拜托——蠢哪!」祭祆儿嗤声,挥挥手,旋身离开小包厢。

  邹风和站起,拨拨头发,笑著跟上她的背影。神秘祭家的大本营,他真的很向往呢!

  祭家海岛的蓝天,总是特别蓝,如果不是一对鹤鸟飞过,你会以为那是一片倒挂的海洋。白云像浪花,翻卷著午后的阳光,罗愉躺在龙鳞湖畔的碎石带,湖水偶尔淹上他的脚,他的裤管湿透了,白色的布料下,看得出他古铜色泽的健康肌肤。

  「罗愉!」一道阴影罩下。「你把这碎石带当『全身按摩道』,好歹脱光衣服滚一滚,才有效果嘛!」女性讥笑的语气一如往常。

  罗愉睁开眼睛。奶奶苏林的徒弟兼女助手——宇妥,提著一只花篮,正站在他头顶处。他看不到她的脸,全被那颗「帮他遮阳」的大肚子挡住。他坐起,往旁移一点,再站立。「宇妥姊,什么事?」他的动作很小心,就怕撞著这名随时都会临盆的孕妇。

  宇妥怀著第一胎。她是高龄产妇,但因为也是岛上「神医」苏林的徒弟,所以她的状况好得跟二十岁的女孩一样,外表根本看不出她已四十岁。

  「今天真热……」宇妥咕哝,用手扬著风。人家说孕妇怕热——果然没错!她才走一小段路,就汗流浃背。

  罗愉拿出衬衫前袋的方帕,浸了冰凉的湖水後,递给她。

  「谢谢。」宇妥把方帕敷在额上,呼气喘息。

  「奶奶不是要你在家待产吗?你怎么还出来?」罗愉皱眉问道。

  「喔,我想去你奶奶的後花园,剪些花草,自制产後修护专用的保养品嘛——」宇妥把方帕还给他,柔荑抚著肚子道:「可你看我这肚子这么大,实在弯不了腰、蹲不下身……我说小愉啊,你可不可以帮宇妥姊把东西采齐呢?」

  「你要哪些材料?」罗愉接过她的花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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