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飞,拿酒来。」
梁飞把放置美酒和水果的圆桌推到他面前。
不一会儿,威龙堡的差役端来餐盘,把食物布满桌子,这是罗威青补偿孟广瀛未能饱餐一顿,特地要伙房准备的珍饯美喂。
孟广瀛对食物的兴趣缺缺,连看都不看一眼。他把梁飞递来的酒,整瓶朝嘴里猛灌。
「藉酒浇愁!?」梁飞的确很同情他,桦桦不是好惹的人物,竟让孟广瀛给遇上了。
「浇愁!?哼!这还不足以消解我的苦楚。」
「肚子饿的人,比较容易失去理性,武硕帮主知道你的苦楚,特地为你准备佳肴,何不来尝一尝?」梁飞把叉子递给他。
孟广瀛接过叉子,狠狠地插在烤乳猪的身上,「罗威青若知道我的苦,就不应该找我当替死鬼。硬把桦桦塞给我,而我必须承受这一桩前景黯淡的婚姻。」
他发泄似地把一只烤乳猪叉得面目全非,真希望他也可以像对待这只乳猪般地对待桦桦,把她「叉」解得支离破碎。
「不要这么悲观,说不定你们之间会有出乎意料的默契。别忘了,你们曾在市集言谈甚欢。」
「如果我知道她就是桦桦,我一定无所不用其极地践踏自己,打消她的念头。」孟广瀛非常懊恼当时未把自己形容得一无是处、罪大恶极,把她吓得不敢结婚。
「桦桦小姐恐怕也不满意这桩婚姻,所以她才会毫无隐瞒地暴露习性。」
「不满意!?她可以向罗威青反应啊!」孟广瀛从齿缝哼出声音,「我看她想给我个下马威。」
「你怎么知道桦桦小姐没有据理力争,武硕帮帮主一定不肯答应。像你这种人见人爱的男人,谁都抢著要你当乘龙快婿。」
「人见人爱!?放你的大狗屁。」孟广瀛不以为然,「如果你有女儿,你敢把女儿嫁给我这种吃喝嫖赌样样精的男人吗?」
「为什么不敢?你的本性不坏呀!只怕我的女儿没这福气。」梁飞的女儿尚在强褓,等她长大,还有好长一段路。
「我应该先预约你的小菀妮,就能免去这一场『祸害』。」孟广瀛用牙齿咬掉酒醇盖塞,咕噜灌下一大口的酒,「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要叫两个彼此没有意愿的男女,结为夫妻呢?」
梁飞慢条斯理的说:「谁叫你不早下聘,否则小菀妮就是你的。」他再递给孟广瀛一醰酒,「尽管喝吧!」
「最好醉死,让武硕帮再找另一个倒楣鬼来接收桦桦。」孟广瀛干嚎。
梁飞默默地陪著他,但自己却滴酒不沾,以便随时保持清醒,免生意外。
孟广瀛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喝得头痛欲裂,喝得胃痛如绞,他还是要喝。
威龙堡供应的美酒,终于全部喝光了,孟广瀛要求差役送酒来。向来他以酒量自豪,千杯不醉,此刻他却好恨自己这项「天赋异禀」,脑筋越喝越清晰,不仅清楚知觉生理的不适,更糟的是桦桦「邪恶」的脸孔,不断占据他的思维,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六章
罗威青被桦桦气得七窍生烟,再看到她施暴于莉妲,闪闪发亮的梅花针下沁出点点滴滴的鲜血,他的心也跟著淌血。
经过桦桦这一搅和,闹得不可收拾,形象荡然无存,罗威青不容孟广瀛拒绝承受,除了替孟广瀛叫屈,他不会撤销这桩婚姻,一定要孟广瀛当他的妹婿,「接管」桀骜不驯的桦桦。
莉妲忍著痛,深怕罗威怪罪桦桦。
「痛吗?」罗威青检视她的伤口,还好梅花针并末淬毒,他动作轻柔地为她拔去细针,并取来特制金创药,涂抹在伤口上,很快就止血了。「桦桦真是糟糕,也不为你取针、上药,害你白白痛了许久。」
「大当家,请不要生桦桦小姐的气。」她以眼神恳求他。
罗威青眉头一皱。「桦桦把你伤成这样,你还替她说话?」
「大当家,我身上的痛是代你受过。」
「别开玩笑了,桦桦的劣行恶迹,纯粹是个性使然。」
「她为什么会这样,大当家,你曾思考过吗?」莉妲在威龙堡待的时间不算短,从侍婢到宠妾,这一路走来,看过了堡内的百态。「她以前是这样子吗?」
罗威青仔细地回想,对桦桦的记忆,只有可爱娇俏的小女孩模样,接著就是一片空白,然后跳到她接掌武硕帮财务后的跋扈、暴戾。
武硕帮分舵众多,财务由总舵统筹,桦桦为了这份重任,背负了多少压力,再加上他怕她遭江湖道上的朋友绑架、谋害,根本不让她出门,像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寂寞、无聊。
此外卉芳对她的敌视,使她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浣花苑」,成天只与数字、花草为伍,莫怪乎她的脾气越来越教人不敢恭维。
他太器重她的能力,绑住了她的手脚,令她无处舒解压力,这该引以为鉴,不要让小雪步上她的后尘。
想越多,罗威青脸上僵直的线条就越柔和。「我是疏忽了。」
「桦桦小姐贵为武硕帮的当家掌柜,她拥有的物质条件,甚至比寻常百姓的女人还差,一件漂亮的衣服也没有。整天在男人堆中生活,你还能期待她多像一个淑女?」
罗威青默然。「我该怎么做?」
「取消婚约,尊重桦桦小姐的意愿。」
「这是不可能的。」罗威青不会让步。「桦桦早过了适婚年龄,为她找归宿是我的责任,况且孟广瀛是个绝佳的人选,不会委屈她。」
「我决定把我的衣裳、首饰全部打包送她,让她可以漂漂亮亮地展开新生活。」
罗威青会好好思量,除了财物的肴赠外,该给桦桦什么礼物,以便和孟广瀛站在一个平等的立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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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桦眼眶噙著泪水,倔强地带著不在乎的神情,离开宴会厅。
在往「浣花苑」的途中,一避开人群,她再也隐忍不了自己的情绪,躲在花园的树丛中,惨痛地哭一顿,为自己的尊严而哭。
即将面临的婚姻、未来夫婿的不屑、嫌弃,在在打击她的自尊。
没有太多奢侈的泪水可供挥霍,桦桦立刻收起自怜自艾的情绪,以坚强的态度面对未来不可知的人生。
孟广瀛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的心中已有个谱,有了准备,就不怕他。他坏、她也会比他更坏,他狠、她也会不留情面地比他更狠。
哼!谁怕谁。孟广瀛又能奈我何!桦桦充满了信心,只要不放弃自己,任谁都无法扳倒她。
武硕帮不要她,她不会有任何的眷恋。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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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浣花苑」,桦桦命咪咪去帮她张罗吃的东西,必须先喂饱自己,才有体力面对即将来临的挑战。
罗威青听了莉妲的话,不忍心让桦桦在威龙堡的最后一天凄惨渡过,也命人送了一顿丰盛的美食给她,表达身为一个兄长的关怀。
咪咪正要去伙房,伙房的差役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她赶紧踅回去通告。「小姐,大当家差人送来好多食物。」她不敢擅自作主收下。
「哦!老家伙良心发现,想以食物安慰我!?」桦桦没有任何感动。「收下!只要是属于我的,不管用得著用不著,我全部要收下。」
最好再多送给她财物,让她可以在杭州自给自足,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一大堆的食物,布满了一大桌,桦桦看了哑然失笑。「大当家料准了我和孟广瀛合下来,先让我饱餐一顿,免得这一路上三餐不继。」
她指示咪咪把可以贮存的干粮打包,只留不能过夜的食物。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东西够她和咪咪两人吃个痛快。
「小姐,无论你遭遇什么问题,我一定陪著你。」咪咪深知此去问题重重,她必须当桦桦的精神支柱。「你得意,我跟著高兴;你伤心,我陪你哭。」
「谢谢。」桦桦鼻子一阵酸,但她的泪水很珍贵,她不会轻易示人。「吃饱了,去通知巴哈克和博塔儿把私人的东西整理整理,明天我们一起走。」
「巴哈克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咪咪眼神为之一亮。
「我的婚姻已经够惨了,还要抓你一起陪葬吗?」桦桦神态柔和。「我们就像一家人,我不会弃你们不顾。更何况,我也需要他们两个男人的保护啊。」
「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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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桦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屋子里的杂物有咪咪打理,她则忙著检视私藏的毒花异草,两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内装致命的剧毒品,她准备藏在身上,除了可以用来防御敌人、保护自己外,也能避免伤及威龙堡的成员。
巴哈克和博塔儿则忙著为不爱骑马的桦桦准备马车。
当一切准备就绪,天色大白,随时都可以上路。
罗威青和莉妲,以及六辆豪华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来到「浣花苑」。
「干嘛!?」桦桦冷冷地看著罗威青,她从未在罗威青的脸上看过如此慈祥、柔和的表情。「来欣赏你的杰作吗?男不情、女不愿!你可真会制造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