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有一对男女,正提着竹篮,手牵着手缓缓走着。
贪看景色的人们,在赞叹自然美景之余,谁还会注意到,这幅景致中,谁或谁究竟做了怎么……
第八章
午时方过,一辆看来朴实的马车在官道上前行着。
车内,谢宁香直盯着严擎烈吞下药丹后才开口问出疑惑。「我很好奇,在你陷入昏迷之后,晏大哥不用问就能诊出你身上的毒,到底是这几味毒太好辨认,还是晏大哥太厉害了?」
真是奇怪,在莫离山之时,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可是思考就像是被某种东西屏障着,理不出个头绪来,到现在仍是如此……
「晏郡平不负神医之誉。」他收起水袋,淡淡说道。
「你会怪我吗?」指的是设计他求医的事情。
他细望她有些不安的神色,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
「如此一来,我亏欠他们人情。」
「师父处事大而化之,而晏大哥仁心热肠,我想他们不会在意的。」她在他怀中调整好最舒适的姿势。「只是回苏州的这一路上,还是听到不少对晏大哥的诋毁传言,令人有些不快,好想痛骂那些喜欢散播流言蜚语的人。」
「晏郡平他,」他敛目沉吟。「也许不若妳所以为的。」
「怎么意思?」她皱眉瞪他。「你是说,关于那些晏大哥坠入邪道、见死不救的诋毁有其真实性?但之前是因为师父的失踪让晏大哥万念俱灰,现在已经回复为。那受人称许的君子神医了呀!」
无论如何,她就是听不得别人对她喜爱之人的批评。
对于她心中所认定亲近的人,她会给予完全的信任和宽容,甚至是无限度的包庇。就算她可能偶尔心生不满,也只能由她自己认为,却不许旁人说嘴。
这是她个性中不可理喻之处,却也是她最单纯的天性。
并非不明事理,然而却又是绝对的捍卫。
他望着她写满不服气的表情,很明白就因为她这样的天性,才会得到周遭之人的竭力保护。
「妳可知道赤云教目前内斗严重,根底几乎毁尽,再也难成气候?」
「是吗?那季嬿呢?」虽然一想到之前遭到季嬿毫不留情的追杀,还有她那枉顾人命的狠毒心肠,就让她气得牙痒痒的,可是在对于爱情的执着与痴傻上,她同情她。
「季嬿因为受不了功力与身躯的衰竭而疯狂,所以赤云教众才会为了教主之位而起内哄,她则下落不明。」
「这算恶有恶报吧,谁叫她为了自己的野心害死太多人……等等!你该不是想告诉我,季嬿会招致这样的下场,是晏大哥所为?」
难怪……
她一直很疑惑,为何自从到了苏州之后就没再听过季嬿的消息了,原来如此。
「只要是人,性情都会变,而且性情转变之后就很难更改回原本模样,若影已经成为他目前唯一的良知。」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师父,晏大哥不会救我们?」
「正确的说,是不会救我。」他轻吻她的头顶,细细闻入她的发香。「若影疼妳,因此他必定会帮妳。」
「所以你才不想欠他人情?」
「嗯。」这笔恩情算是欠大了。
听到他的应声,她突然觉得心情好沉重。
师父想离开,在某方面而言,也是为了晏大哥着想吧?
原来,维系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常常不若自己所以为的简单……
所以她算是幸运的吗?总是可以率性而为,却获得所有人的宽容与疼宠?
想起数日前清晨的道别,晏大哥脸上那和煦温雅的表情,以及师父带了些不舍的笑容。
也许,这一别,相见无期……
心有些空,眼眶有些涩,她垂下眸,试图驱走那令人不愉快的感受。
「宁香?」
「无妨的,我需要好好想想。」螓首偎入他的颈窝摩挲。「我们还有多久会回到苏州?」
「入夜之前可进城。」
「喔,那……」她轻声开口,「答应我,别怪玄膺。」
「为怎么?」他挑眉问。
「因为时间急迫,我们也没有更快的方法可解你身上毒患,所以我才与他合谋,出此下策。」
「时间急迫?」
「嗯,我的功力在怎么程度,自己心底多少有底,虽然或许瞒得过护院,却一定瞒不过你们,然而,我却不止一次见到你毒发。」
「妳如此担忧我?」他取笑她。
「我们是夫妻,我想与你相偕白头,当然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她轻喃着,红潮沿着粉颈蔓延而上,却说得很坚定、很理所当然。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一旦认定了,就绝对不会退缩……
他垂眼看见妻子的娇态,心口一暖,决定顺由情动,低下头吻住她。
细细密密的吻逐渐加温,马车内渐渐蔓延开某种旖旎的热度。
脑海警钟突然敲响,他连忙拉开两人的身子,不愿在马车内要了她。
「擎烈?」她疑惑地看着喘息的他,双眼迷蒙。
「别这样看我。」他连忙将她搂入怀里,一手覆着她的头,以免自己克制不了冲动。
「喔。」藉由他胸口急速的起伏,她大概明白他在克制怎么了,于是乖顺地偎着,动也不敢动。
这几日为了让他好好疗养,倒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些。
现在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夫妻之间,其实会有,也该有更多亲昵……
「我猜想,」在这种时候,找个话题似乎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或许玄膺所谓的时间急迫不单指我身上的毒。」
「是吗?」赶快想,赶快想,能说怎么?「对了!我那日有听到他与另一名男子在交谈,说到皇上对玄膺曾经有恩,要玄膺听命做事,为此,那名男子本来还打算杀我灭口,是玄膺救了我。而后,玄膺突然告诉我他有方法救你,问我愿不愿意与他合谋。」
劈哩啪啦,不多加思索地,赶忙说了一大串。
「原来如此。」
「结果,我其实怎么都还搞不清楚。玄膺和那名男子谈话的重点在哪里,以及那男子啥时离开的我都不知道,感觉还满冤的。」她嘟囔着抱怨。「反正皇太后对贤王忌惮已久也不算是新消息了,有怎么好怕人知道的?又关苍龙帮怎么事?」
「这的确会牵扯上苍龙帮。」他在她抱怨完后才淡淡开口。
「为怎么?」她掏掏耳朵,原先的不知所措被好奇所取代。「苍龙帮只是个商帮,怎么会和政争扯上关系?」
虽说苍龙帮在江湖中也有些威名,但却很少插手江湖中事。更何况,江湖恩怨素与朝廷无涉,两造互相能避则避,就更没有理由扯在一起了。
「问题在于,贤王邢晏,是蘅芜老的大弟子,也就是纤纤的师兄。」
「啊?!」很错愕地惊呼,而后表情乍变。「这么说……」
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怎么不该听的秘密……
「我终于明白玄膺的选择了。」俊美的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听到他的话,她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替他开心的表情。
终于明白为何纤纤一提到玄膺就恨得牙痒痒……
「可否告诉我,」她闷声发问:「玄膺怎么知道你身中何毒?」
「一年多前,当我确定那些毒并没有消解后,曾分别要玄膺为我寻找那三味药的详细配方和解法。至于他如何知道,或许是与妳相同,曾不意之间见我毒发,因而自行推测得来的。」
「是吗……我也终于明白,」可真是一兼二顾啊!俏脸倏沉,谢宁香咬牙切齿。「那个王八蛋,我被他利用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马车在大门口停住,谢宁香才刚让严擎烈搀扶下车,就见到无双匆匆忙忙从门厅内冲出来。
「小……夫人,不好了!」
「做怎么冲来冲去,冒冒失失的?」谢宁香皱眉看她。
「举世……举世找来了啊!」
「举世来了?」谢宁香霎时脸色发白。
「无双,让妳出来历练这么久,怎么个性还是这么急躁,一点长进都没有?」从门厅内走出一名白衣女子,她穿著朴素,相貌标致却略显刚冷,与无双同是丫鬟打扮,只是气质沉稳许多。踏步无声无息,下盘极稳却又不带足迹,是个练家子。
「我……我哪里需要长进啊?」无双不太高兴地回嘴,带着一些心虚。
「果然毫无长进。」撇撇嘴,她朝谢宁香一福。「小姐,好久不见了。」
「嗯,是啊!」谢宁香很敷衍的响应,小手抓紧严擎烈的衣袖,令他讶异地侧头看她。「妳来这儿有什么事?」
「举世特地来苏州为老爷和夫人向小姐传达思念之意,请您尽速回返洛阳。」
「可是,」话语是心虚的嗫嚅:「我已经嫁为人妇……」
「老爷要举世转达,小姐与严家婚姻无主婚之人,亦无媒妁之言,实乃不合礼法,依照我朝律令,此婚约当属无效。老爷已经尽全力封锁所有消息,也请小姐不要为难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