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主不也深受其害?个中滋味想必亦是了解透彻。」
寒君策听到他的嘲讽后,笑容收起,望着他的目光带有些许赞赏。「苍龙帮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过奖了。」他冷眼望着寒君策。「是否也请寒城主为严某解答,此璧寒武城是如何取得?」
「十年前,铁赤云以此璧为礼,请我城之人为他解答某本手书上的心法秘诀。」
「寒城主可知此举是为江湖带来红祸?」严擎烈双手迅速收握又放开,面无表情,好象心情从头到尾没受到任何波动一般,然而一直观察他的寒君策却仍是注意到了。
寒君策脸上扬起很是轻忽的笑容。「那本手书内所写的东西只属试验,并不成式,铁赤云如何领悟在他自己,至于会为江湖带来怎么影响,并不在我关心的范围。我比较好奇的是,严帮主身上的深厚内力从何得来?」
「如同手书上所写。」严擎烈话语低沉,眼神幽暗,气势已从原来的沉稳,转而开始显露邪魅,如同他已经开始不耐的心绪。
一般习武之人,在真气的转移上需要透过某些特定的方式,然而他却生来就具有吸纳真气的能力。祖父发现他这份天赋后便开始尝试如何以他的身体为媒介,作收放真气的试验。原意是认为或许可以藉此造福某些需要的人,却没想到外界竟然会流传那些夸大的讹言。
当铁赤云杀入严府后,那本记录试验的手书竟然被他当成秘式来钻研,凭借他自身的领悟而习成一套招式阴毒诡谲的掌法,也因此害惨不少人。
「是吗?我还一直当自己解读失误哪!」尽管心底曾闪过错愕,寒君策也没有表现些许端倪。「也是因为这份天赋,让铁赤云饮恨败北,无力再起的吗?」
严擎烈直直看他,并无回答。
「哈!我本来仍疑惑着,单凭晏郡平和季嬿两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杀了铁赤云?但如果铁赤云已经丧失了一半以上的功力,他们理所当然能趁虚而入,铁赤云对晏郡平名为医治、实为供毒的行为也不会加以怀疑,季嬿更可如愿得逞,也难怪你后来并没有介入其中了。」
「看寒城主对天下之事了若指掌,寒武城只怕不若江湖所传言的,那么自外于江湖吧?」他凝起眉,开始思索以后两方对上的可能性。
寒君策只是笑着,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收起折扇,向旁边随意一丢,扇子便直直落入剑卫手里。「我明白严帮主今日前来的目的,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帮你,如何?」
「一个人情换两件应诺,寒城主算盘打得真精。」他冷哼。
「不止一个人情,」寒君策笑容尔雅,表情却有些阴森。「八年前,我路过江淮之间,曾在刀口之下救了个八岁的女孩儿,也让人解开她身上的余毒,送她上京。严帮主,这女孩儿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看着寒君策的表情,一时之间难以再维持心情的平静。
原来如此!
这些年来,他竟然一直如此误会……
「那阵法是你所破?」
「是啊,在荒郊野地设阵法,摆明了想引人注意,我若不解解看,岂不枉费了设阵者的苦心?」很无辜又很理所当然地笑着,然后是很不屑的哼声。「不过,那群山贼也太不识相,妄想利用我的一时兴起占得便宜,就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种能耐和福分。」
「是你杀了他们?」
「不是。但我正好想测试看看双卫的武功有没有达到我要求的程度呀!」他的笑容依旧轻忽,人命在他眼中,彷佛就像蝼蚁一般不值。
「开出你的条件。」他沉声开口,不想再与寒君策多打交道。
「好,果然直接痛快,我也不多啰嗦。」寒君策一跃而回返主位,淡淡说道:「第一个条件,下个月朝廷将会举行冬狩,你不得派人保护贤王邢晏。」
果然……
「你和当今皇上不合的消息,是刻意放出的?」
「谣言止于智者,是真是假,端赖个人的判断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第二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嘛……」寒君策支颐沉吟,表情很是无奈。「真是糟糕,我还没有决定呀。」
「寒君策,你决定后,严某等你消息。」有种被算计玩弄的感受,令他心生反感。
「放心,本城主对你相当欣赏,不会令你为难的。」
「为不为难,我不以为寒城主会在意。」他出言讥讽,转身就走,并不想在寒武城内多待一刻。「记住你的承诺,严某告辞。」
「严擎烈,」寒君策突然叫住他,语气阴冷。「实实说来,我与你同为一方霸主,有着相似的遭际,但你可知道我们两人最大的不同?」
严擎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与你最大的歧异点在于--你心中还存有公理良善,而我,早已灭失。」
「那我会记得替寒城主祝祷,愿你早日遇上可以让你心怀公理良善之人。」他冷冷低语。
寒君策闻言先是愕然微怔,而后放声大笑,笑得很张狂。
「我也希望啊!严帮主的祝祷,本城主在此先收下了!」
「衷心期盼我与你不会有对上的一日。」他迈步离开,不再停留。
「衷心期盼吗?」他收住笑,默然沉思。而后开口命令。「刀卫,带我的口信去皇城,就说本城主想探探老友。还有,那无趣又招祸的东西看了心烦,顺道送回苍龙帮,当作是本城主送的新婚贺礼。」
「是。」刀卫将九转腾龙璧恢复原状,盖回绢巾,眨眼之间,人和玉全部消失不见。
「公理良善?」寒君策冷哼,神色百般无聊。「荧阙,本城主倒是想听听,妳认为公理良善是怎么?」
「荧阙只认得主人的冀望。」剑卫想也没想就开口回答。
「我的冀望吗?」喃喃低语,扬起的笑容中有些凉冷与复杂,还有一种近似纠葛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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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洛阳谢府装饰精巧的绣阁卧榻中,可见一娇小影儿不停翻动。
杂乱纷飞的梦境,有着些许赤红颜色,扰得她难以深眠。某种奇异的味道令她呼息受阻,菱唇轻启,间或吐出几声不舒服的梦呓。
突然有一股温暖的感觉自她心口处泛开,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身体很直觉地向温热的源头靠近。
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有只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带着怜惜的吻轻轻点着她的额、她的鼻。她的唇……
「擎烈?」她张开迷蒙的眼,很开心地搂住他。「你回来了!」
「嗯。」见她已经醒来,他便毫不客气地攻占她的红唇。
他吻得既深且狂,几乎让人没有喘息的余地,她紧紧抱住他,在两人的唇舌纠缠间,感受到他心绪的不稳定。
「怎么了?去寒武城这趟谈得不顺利吗?」他终于放开她,让她得以大口喘息,而后又欲欺吻,她连忙抵住他。「还是寒君策出怎么难题了?」
「不算难题。」
「不算难题?那你在烦心怎么?」
「宁香,妳可记得八年前,妳延迟上京的理由?」他不答反问。
「爹娘说是因为我突然大病一场,不适合舟车劳顿,所以要我病愈再上京。」
「生病的原因?」
「这我就不记得了。」
「上京路程中发生的事还记得多少?」
「完全不记得,只知道后来有一个身形佝凄、看起来很慈祥,明明年纪颇大,脸颊却光滑如丝的诡异婆婆等着我醒来。」
「记得她对妳说些怎么吗?」
「她说,」皱起眉回想着。「说我算是命大,有人先帮我解了大部份的毒,但是因为……因为……」说着说着,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
难怪,难怪在莫离山上,听到晏大哥提起时,会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的记性明明一向极好,怎么会没有想到?而这么明显的线索,她又怎么会把它遗忘?
「因为怎么?」他急问。
「因为沉仙和水仙照结合而成另一种相互冲抵的毒,而我所服食的解毒丹并无法解除其所作用而新生的所有毒性,再加上之后的冲击过大,所以我身上的余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却有可能丧失某些能力。」
「妳丧失了怎么能力?」
「没有啊!眼、耳、鼻、口,乃至于肤触,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觉得自己一切都好好的,与正常人无异,所以一度怀疑那婆婆只是吓我而已。」
「与正常人无异吗?」他沉思,想起在落崖之前,见到她自口、鼻涌出的鲜血。
「后来,有一名面容冷漠,身形高壮的大哥护送我回京,我记得当时自己很怕他,一路上都不敢同他说话,他除了特定的事情外,也不会主动开口。」她望着他思考的表情,很自动地接下去描述:「到达京城侍郎官邸后,爹娘抱着我痛哭,等回过神想答谢那名壮士时,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结果,我连在上京路上遇到野兽袭击的事都是爹娘告诉我,我自己却连一丁点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