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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2)

  也不晓得他们怎么会一同回到咖啡屋,毕竟唐湘石讨厌咖啡,而且,他一点也不想和高奇峰呆坐在桌前什么也不说。

  当然也可以找点话题聊,可是一想起他和浩文的关系,唐湘石心里就懊恼得很。

  就这样,高奇峰点了杯咖啡,唐湘石则只要了白开水,两人就这么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气氛非常怪异。

  最后是高奇峰清了清喉咙,开口打破了沉默:

  “浩文她……不会有事吧?”

  “医生说她太疲劳了,而且不注意营养。”唐湘石看著他。“老实说,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允许她工作得这么辛苦,难道你不关心她的健康?”

  “我当然关心,可是——你也是浩文的朋友,应该知道她有多固执,一旦她决定了什么,谁来劝说都是白费力气。”

  “我以为你对她来说是不—样的。”唐湘石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是不一样。”高奇峰以为他指的是他们青梅竹马的特殊渊源。“不过她固执起来是六亲不认的,有时候我真想狠狠地把她捉来摇一摇,看能不能摇醒她。”

  “为什么她要这样拼命工作?”

  “为了生活啊!学费、房租,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都要用钱。”

  “她家里……”

  “她打从上了大学就不曾跟家里拿过半毛钱了,怎么?她没告诉你?”

  唐湘石苦涩地摇头。

  “我没问。”他不想说明自己和浩文并未熟识到那种程度。

  高奇峰叹口气。

  “她父亲去世,母亲再嫁,浩文因此对她母亲很不谅解;而以她的个性,更是绝不可能伸手跟‘继父’要钱,所以,这些年来,她都自己赚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反对她母亲再嫁?为什么?我看她不像是会阻止母亲去追求另一个幸福的那种女儿。”

  “事情并非那么单纯哪!”

  “哦?”

  “如果母亲在父亲生前就经常背著他和情人来往,每个做儿女的都会愤怒的啊!”

  “她家……是这种情况?”

  高奇峰点头。

  “你知道的还真多。”唐湘石有些讶异。

  “当然,我们是邻居嘛!在乡下那种地方,什么事都逃不过我妈那双耳朵,只要上—趟市场,谁家母狗生了小狗,生几只,几只公的几只母的,黑的白的花的全知道的一清二楚。”

  原来从小就认识,真是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啊!唐湘石只有苦笑著点头表示明白。

  高奇峰停了停,又说:

  “你记得浩文方才在医院的样子吗?又哭又叫又挣扎的,好像疯了似的。”

  “嗯!我也觉得奇怪,你想——会不会是担心医药费……”

  “不可能,反应太强烈了,我现在想想——也许跟她那寡情的母亲有关。”

  “她母亲?”唐湘石微微蹙眉,—副不解的样子。

  “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子没错。”

  “说来听听。”

  高奇峰回忆了一下,说:

  “我们高三那一年,好像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联考了。我还记得那天太阳很大,屋子里就像个烤炉似的,我边看书,汗水边从全身冒了出来。

  我老爸是标准的崇尚自然者,家里有大大小小的电风扇,就是没有冷气。于是我拨电话给浩文,问她是否正吹著冷气看书,如果是的话,我也要过去一起温习功课。

  浩文说好,所以我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那么闷热的屋子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就在她家门口,我看见她母亲打扮得很漂亮正要出门,在那时候,我们那种小地方,实在很少看见谁擦粉上胭脂的,尤其还是一个家庭主妇。

  因此,我一进门就笑著对浩文说:‘你妈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去喝喜酒啊?’,谁知她竟冷笑著说:‘去会情人啦!街坊邻居全知道,怎么你没听说过吗?’,那时候,我觉得浩文很可怜,她被迫非得比同年龄的女孩子早熟以适应家里不正常的气氛。”

  “她母亲……难道不曾试图隐瞒丈夫和孩子吗?”唐湘石问。

  高奇峰耸耸肩,继续他的描述:

  “我们约莫看了半小时的书,方伯伯,也就是浩文她父亲由外头回来,询问浩文她母亲在不在。浩文说出去了,她父亲咒骂了一声又推门而出,也许……是去找方妈妈。

  傍晚的时候,有警员来通知说方伯伯出了车祸,被一辆大卡车撞得像颗石头般飞了出去,在送医途中不治死亡。我到现在还记得浩文的坚强,她脸色苍白,却镇静地随警员前往医院,我则在愣了一会儿之后冲回家把这消息告诉我父母。”

  “肇事的人呢?后来可有找到?”

  “他根本没有逃。有多位目击者和他持相同的看法,说是方伯伯好似喝了酒似的,骑著脚踏车往大卡车撞去;而验尸之后似乎也证实了方伯伯的确喝了酒。”

  “他是喝醉了?还是存心……”

  “现在谁也不知道了。”高奇峰说:“我和我父母赶到医院时,浩文已认过尸了,尸体摆在一个房间里,上头盖著白布,而浩文就跪在旁边。

  我们在那儿陪了她一会儿,她没哭,我们的安慰言语听起来更显空洞。最后,我们该走了,我妈要浩文跟我们一道走,浩文不肯,她坚持要守在那儿,请我们在她母亲回去后将这件事告诉她,让她赶来医院再看她父亲一眼。

  既然拉不动浩文,我们只有答应她的要求。我父母于是在浩文家等她母亲,谁知等到晚上十一点多还不见她回来。他们两人商量了许久,决定留下一张详细的纸条,请方妈妈回来后即刻到我家里来。

  将纸条固定在门上后,我们一家三口便回到自己家中。那一夜,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样,我却是整晚都不曾睡著,眼睛一直清醒地瞪著天花板,假想著下一秒钟就会响起的敲门声。当时我只觉得该让浩文离开那具冰冷的尸体,离开医院;而以她的个性,除非她母亲出现,否则浩文是不会丢下方伯伯的。

  又一张眼,天已经亮了,我跳下床去叫我父母,才发现他们也已经醒了,正在梳洗。我父亲还叨念著方妈妈太狠心,丈夫都死了还在外头陪情人,整夜都不回家。

  我们先到浩文家,一见那纸条果然还在,又往医院去,我妈还直哭著说不该让浩文一个女孩子在那儿待一晚,太残忍了。

  当我们到了医院,发现浩文还跪在原地,我妈说了几句‘可怜的孩子’便抱著浩文哭了起来,我爸也直摇头叹气;而我,只注意到浩文脸色惨白,几乎和病房的墙壁,尸体上的白布—样可怕。”

  “然后?”

  “然后浩文昏倒了,倒在我妈的怀里;我妈尖叫,我爸去找医生,冷清的现场在几秒后变得挤满了人,至少我当时是这么想。”

  “你认为是这个经历,才使得浩文对医院产生恐惧?”唐湘石问道。

  “嗯!因为现在我想想,自上了大学以来浩文从不曾去过医院,牙科当然是有啦!就是不上一般的医院。有一回她扭了脚,很严重,肿起来好大一个,我为了说服她上医院差点跟她翻脸,结果她还是不去,只买了些膏药来贴。当时我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今天看见她那个样子才……”

  “照你这么说实在是很有可能,毕竟要在亲人破碎的尸体旁边守一夜是件很令人不舒服的事;尤其她不过是个高中女孩子,却得去认尸,并在脑海里都是她父亲惨死模样的情况下在旁边守著。”

  “所以我说她母亲真是大过分了。”高奇峰说。

  谈话到这儿暂停了,似乎说完了浩文的事情之后再也没什么好多聊的。高奇峰喝著凉了的咖啡,唐湘石则似在想些什么,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僵住了。

  然后是唐湘石喝了口白开水,又看看手上的表,抬头对高奇峰说:

  “要不要回医院看看?也许她就要醒了。”

  高奇峰也同意,于是站起来付了帐,两人和老板打过招呼后踏出了咖啡屋。

  冬天近了,夜凉如水,马路上几乎没有车子行人,毕竟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刚才我之所以告诉你那么多,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另一个关心浩文的人。”在进医院前,高奇峰停下脚步并这么说。

  唐湘石除了点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纵使他觉得自己对浩文不仅是关心而已,也不好在他面前提起。

  高奇峰淡然一笑。

  “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尤其上北部念书之后,工作占去了她上课以外的时间,不能参加联谊,也没空和同学去玩;而她早巳习惯了。不管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这么关心她,我真替她感到高兴。”

  这番话著实让唐湘石讶异极了,就算他还是个大学生,思想单纯,也不该对一个关心自己女友的陌生男人这么说吧?

  真替她感到高兴?这——这算什么?他懊恼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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