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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再次引起笑声满堂。

  七弟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云深师姐就会笑话人,同五年前半点没变。」

  纪云深哈哈一笑,见秦轩一直埋头喝酒,便朝他举杯道:「哎,大伙儿别只顾着闲聊,冷落我师弟可不好呢。师弟,我敬你一杯!」

  没料到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秦轩愣了下才会过意来,意思意思地举杯回敬。

  纪云深抿唇浅笑。「你们几人可得好好关照我师弟,他要给人欺侮了,我这师姐会第一个替他出头!」

  听纪云深的口气俨然自喻为长辈,秦轩暗自不快。哼,也不过较自己长个几岁而已嘛。而且他就算真被欺侮,也绝不会找她出手相助……

  三弟子低笑。「云深师姐,这妳可多虑了。咱们当他自己人一般,何况秦师弟武艺不弱,只怕没人欺侮得成呢!」

  秦轩微微一笑,心里纵使嘀咕,也要自己表现的得体些,别贻笑大方。

  心中气闷得紧,他又开始默默饮酒。在山上偶尔陪师父小酌,酒量尚可,因此刚才虽已饮了好一会儿却尚无醉意。

  总算他们换了话题,高谈阔论起江湖中事,他却依旧无法融入。

  一杯,一杯,又一杯。

  季家庄用以宴客的乃是上好的女儿红,入口温和,但后劲奇强。

  宴席到尾声,他也已醉倒于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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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深所言非虚,确实替府里每人都备了份礼,且不止众师兄弟和师伯,连府内下人也有份。虽只是些桂花糖,多数下人们仍欣喜不已,只因平日积蓄难存,舍不得花钱买糖吃。

  纪云深选礼,费的心思向来较银子多。

  送季秀菁的金钗由名家打造,钗头金凤回盼,凤眸镶着琉璃珠,极具匠心。

  送众位师兄弟的是她亲自挑选的剑穗,每条颜色、样式皆不同。

  送季明峰的则最为贵重,是她在玉铺相中的一块玉佩,色泽温润,触手生温。

  见每人收到她的礼皆欢天喜地,秦轩却一点也不佩服,只觉得她很会收买人心。

  「哎唷,师弟呀!瞧你心不在焉的,师姐的话可听进去没?」话声唤回他的心思,秦轩暗自皱眉,回首瞧着纪云深。一早便让她给吵醒,头仍因宿醉而发疼呢!

  「师弟,在这儿多饮些酒自是不打紧,但你可得记住,往后在江湖行走,浅酌即可,要知酒会误事,且喝个酩酊大醉,若遭仇家暗算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纪云深谆谆训诫。

  秦轩蹙紧眉,头越发痛了。「我明白。」

  她满意地点点头。「好。那咱们来比试吧。这几日由我给你喂招。」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他此刻头痛欲裂,但不肯示弱,也跟着拔剑,比了个起手式。

  她盯着他半晌,叹了口气,还剑入鞘。「唉,师弟,行走江湖呢,逞勇是讨不了好的。」语毕,双手负背,转身走远。

  他愣住。她一清早将自己吵醒,就是为了训话吗?还是本要练武,只是瞧出自己的不适,才作罢?

  他决定将第一个推测当答案。

  因为他才没有逞勇!

  这结论却在回房不久后由老王推翻。

  「秦公子,您还好吧?这碗解酒汤是云深姑娘要老仆端来的,您赶紧喝了吧。」

  他呆了呆,瞪着那碗气味呛鼻的解酒汤。不服输!他接过碗,屏息一口气喝干。

  忍下呕吐的冲动,将碗递还给老王,直到他离去才难受地皱歪俊脸。

  逞勇是讨不了好的--这句可厌的话又开始在脑中徘徊。

  气恼地伸袖抹抹嘴,他别扭地想:果然不错,她要人端来这难喝到要命的汤,会是安着什么好心眼?

  总之、总之,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承过她的恩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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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深很喜欢这个师弟。

  更喜欢的是喊他「师弟」。

  因此她从不放过机会,无时无刻不「师弟」、「师弟」地喊,像是要把以往没喊的份一次喊完。

  「哎唷,师弟呀,你这招可用得老了。」她架住他的剑,摇头。「瞧,我只消轻轻一旋剑身,侧挡住你的剑刀,剑尖不就能直取要害?」依言示范,剑尖在他胸前停下。

  秦轩服了。这几日对招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师姐出招进退间确实较自己老练。不过也只略胜一筹,就那么一筹,不会再多了。这声「师姐」,总算喊得心甘情愿了。

  「师弟,你还是初生之犊,外出闯荡不懂规矩难免吃亏,师姐先教你些门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个『情』字。所谓见面三分情,我给你三分薄面,你还我五分。自己的情面要顾,别人的也千万别漏了。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又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在江湖上武艺过人并非高明,要能化敌为友,四面八方吃得开,才是高人一等!」

  他点点头。「师姐所言甚是。」

  「那自是没错的。」她似感孺子可教。「不过即使再如何处世圆融,也难免会有仇家,若有朝一日败给敌手,照你说该怎么办?」

  「那自当力拚到底,不能污了本派威名。」他答得不假思索。

  她摇头叹息。「唉,这你就错了。」

  他一愣。不然该怎么着?

  「师弟呀,你莫非没听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嗄?」他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已不敌,逞一时匹夫之勇又有何用?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一次败北算什么?」

  他瞠大眼,不可思议。这……这未免太窝囊了吧?!

  这师姐说话乱七八糟,战败便想着逃跑,半点气概也没有,真能在江湖上闯出甚么名头?他开始怀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条命在往后还有机会争口气回来,若自知不敌仍逞凶斗狠,最后惨死在对方剑下,那可半点也不光荣。再不,你来师姐这儿讨救兵,我借你柴无妨。」她拍拍胸脯,义薄云天的模样。

  他依旧怔怔的,不知是否该出言谢她好意。

  「其实你只须记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凡事一团和气,不去惹事生非,同人对招的时机自然大大减少啦。」她笑嘻嘻的,一个疑问忽然兜上心头,问道:,你下山时,师父可有要你在壁上刻下一字?」

  他颔首。「有。」顿了顿,料她会问,先行回答:「我刻的是个『义』字。」

  「哦?」她挑高眉。「义气的『义』?」

  「是。」

  她伸手拍拍他的肩,笑容满面。「那太好了!如此一来,咱们就是一对有『情』有『义』的师姐弟了!」

  他轻应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跟着一笑。

  「师姐没什么好东西可给你,往后有任何疑惑尽管问我就是!」

  「多谢师姐。」相较于自己的冷淡,他认为她真的热情过头了。

  「甭谢,甭谢,呵呵呵……」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每听到他的称呼心里便一阵飘飘然。

  师姐呢,他喊自己师姐呢!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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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深本只打算在季家庄小住几日,却逗留了一个月。

  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师弟了。或者该说,她太喜欢叫人「师弟」和被人叫「师姐」的感觉。

  这师弟不大说话,不过很勤快,总闷着头专心练武。

  每回对招败给自己,他输了哪一招,便一人在庭中反复揣摩一下午。他定没发现他练剑时微扁着嘴,那别扭的模样还真像个孩子。

  可惜呀可惜,他若再年幼些,她便可抱在怀中了呢。呵呵……不过她不贪心,有这师弟她已很开心了!

  很想再多跟他相处些时日,可惜她与萧紫清相约的日子将到,体内余毒不清可不大妙。

  她将自己的花斑驹牵出马厩,亲自洗刷。这是她的习惯,上路前,人跟马都要干干净净的。替马备好马鞍,她笑着拍拍马背。

  「马啊马,这一个月来你成日歇着不干事儿,吃也吃肥了,该是时候动身啦!」

  花斑驹嘶啼一声,像懂人话似的,亲昵地在她颈边磨蹭。

  她笑着轻抚马鬃,遥望远处的夕阳。想想就要走了,却还欠师弟一份见面礼呢……

  突然一个主意闪入脑海,她露齿一笑,对马低声道:「马儿马儿,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买样东西,即刻回来。」说罢,懒得绕至大门再出府,直接自围墙翻出府去,兴匆匆地朝市集赶去。

  秦轩路经马厩时,就见一匹壮硕的骏马立于前方,身畔还有些洗刷工具。

  正想着是哪名家丁丢下活儿去偷懒,忽见一黑影自墙外翻入,他立刻机警地拔剑,准备应敌。

  「咦?师弟你在这儿呀?」

  这才看清来人是师姐,他松懈下来,微微蹙眉,不懂她怎老不自大门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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