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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兰随着神谷光彦回房。她原以为上杉船长保留给任翔的套房已是船上之极品,没料到这间位于十二楼的套房还更加奢华。她默默望着周遭,客厅里其中一面墙完全是透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雾茫茫的海景。她定定地站在那面墙前。

  「小姐,请喝茶。」方才进门时,光彦替她介绍的秘书端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她向年老的秘书道谢,据光彦所说,这位头发半白的老人是神谷家的心腹,从小看着两人长大。但就像她完全忘了光彦一样,她同时也不记得他。但她记得曾见过这种瓷杯,在任翔家,她最喜欢拿来盛咖啡的那一套瓷器便和这只杯子是一模一样。

  神谷光彦注意到她的异样,「你是不是还记得这组瓷器?这是你最爱的一组,皇家哥本哈根的产品。我命人在所有你可能住的地方都摆上一套,当然也包括这间套房。」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组瓷器?怪不得自己在任翔家可以一眼说出它们的来历。她怔怔地端过茶,老人立即无声无息地告退,留下两人独处。

  「记得这里吗?兰,在桦樱尚未下水前,你曾上来参观过。」

  原来我真的来过这艘船。怪不得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真是神谷兰?

  神谷光彦察觉她的落寞,「不开心?兰?」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黑眸深处闪过一道难解的光芒,「别太勉强自己,慢慢来。」

  「可是光哥哥,我怎么会这样?什么也想不起来!」她语气有掩不住的烦躁。

  他轻抚她颊,「你很在意那个男人?」

  她一楞,「谁?」

  「救了妳的男人,任──」

  「任翔。」

  「他叫任翔。」他点点头,眸光圈住她,「你是不是宁愿跟他在一起也不愿与我回家?」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迅速否认。

  「他是谁?怎么救了你?」

  「台湾望族之后,他在东京湾附近救了我。前几天他带我到雅典跟他两个侄子侄女会合,一起上桦樱游玩。」她用四人伪装的身分掩饰,故意略过任翔曾带她到台湾那一段。

  「护照呢?你既身分不明,他如何替你弄到护照?」他眼神锐利。

  「他告诉相关单位我是他的表妹,因落海失去记忆,同时亦失去证明身分的文件,政府不久就补发我的护照及相关身份证明。」她流利地说道。

  原来任翔替她换了个身分,难怪就连她出境了自己也不晓得。

  「这些日子他对你很好吧?」

  他问话的语气让她心不自禁一跳,她低伏眼帘,「还不错。」

  「你爱上他了?」

  「不!」她失声否认。

  神谷光彦凝视她良久,「兰,我晓得这段日子你一定很不好过。」他柔柔地,鹰眸亦敛了平日冷冽的光芒,「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想找个人依赖的心理。没关系,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会忘了他的。因为你真正爱的是我,」他自唇角牵起一丝浅淡的微笑,「你一定会记起来的。」

  她心一紧,「光哥哥,你是否爱我至深?」

  他眸光一闪,「当然。」

  「对不起。」她泪眼朦胧,「我竟忘了你──」

  「妳哭了?兰?」他看来极为震惊。

  她眨眨眼,两颗泪珠静静滑落,「我没事。」

  「可是,你从不哭的。」他无法置信地喃喃。上次看到她伤心哭泣的脆弱模样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她才十岁。因为死了最心爱的宠物,哀痛地哭倒在他怀里,寻求他的安慰。从此,便再也不曾得见。接受财阀严酷养成训练的他们,从小就被教导不能流露脆弱的一面,情绪的波动只能藏于内心最深处。兰虽然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冷漠的面具,才会微笑,但绝不会哭,她已习惯了以平静面对一切。她──变了。

  神谷光彦说不清内心是何种滋味。

  第七章

  原来在甲板上欣赏晨曦是这样的感觉。晓兰靠着栏杆,怔怔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那端一轮缓缓上升的旭日。海面上微微带着咸味的凉风拂面,轻柔地扬起她绾在鬓边的发丝。这样的感觉像是第一次,却又不该是第一次。如果自己是神谷兰,从小生长在专门从事运输业的财阀,坐船应该不是什么新鲜的经验。光哥哥也告诉她,财阀每一艘游轮下水,她一定都是处女航的贵宾。

  光哥哥──那样聪明出众的一个人物竟然是她哥哥。不,说是她哥哥也不尽然,他俩并无血缘关系。

  「兰,你我两人从小就被义父收养,当作亲生儿女一般教养长大。我先来到神谷家,两年后你也被带来。你刚来时才六岁,义父在台湾一家孤儿院发现你的。」

  「那么我果真有中国血统。」

  「是的,因此你一向对中文有特别的兴趣。」

  「义父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是财阀前任指导者。性格很严肃,教育我们的方式也很严苛,你刚来的时候本来很怕他的。」

  「都是你在一旁安慰我,鼓励我。」她理所当然地接口,不知怎地,对从前的事她虽然毫无印象,却仿佛感觉光哥哥一直是她精神最大的支柱。

  他微微一笑,「你一向依赖我。」

  她轻咬下唇,「你一定觉得很烦。」

  「不,我喜欢你向我撒娇。从你十岁以后,你渐渐地愈来愈坚强,心思冷静了,也不再害怕义父或任何人。可是只有在我面前,你会表现出最娇柔的一面,你会甜甜地对我笑,然后说在这世上你只愿为我一人而死。」

  他的语气如此温柔,神情如此怀念,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我怎会忘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光哥哥,从前的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在神谷家做些什么?」

  他忽地敛了微笑,「兰,先别问这么多,慢慢地你会知道的。」

  她感觉一阵不祥,「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我是个可怕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那样想?」

  「普通女人的枪法会像我那么好吗?」

  「枪法?」他微微蹙眉,「你失去记忆后开过枪?」

  她一凛,慌忙找了个借口,「我到射击场玩过。」

  神谷光彦神色犹豫,晓兰怔怔地望着他,想追问又不敢追问,她怕,她真怕自己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否则她为什么总是不愿回想起过去呢?甚至不让任翔去查她的底。

  他像看穿她的胆怯,「兰,别胡思乱想。」

  「告诉我。」她颤声低语。

  「你不是什么可怕的女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谷财阀。」

  「为了神谷?」

  他点点头。

  「为什么?我们从事什么危险的事业吗?」她脑中灵光一现,「莫非我们不是从事运输业那么简单?」

  「运输的确是我们的核心事业。」他似乎不愿多言。

  「然后呢?」

  他只是浅浅地微笑,借口她该多休息,不愿再多透露什么。

  结果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神谷兰,神谷财阀的继承人,神谷光彦的未婚妻。然后呢?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落海都不晓得,神谷光彦只简单解释因为他们在游艇上起了争执,而她赌气跳海离开他。但为什么?他们究竟为何争执?

  「你在这边做什么?」一个低低的嗓音吓着了她,她迅速旋身,正对一张俊朗的面孔。那张面孔,平日的神采飞扬早已黯淡,略显有些精神不济。她心中一阵牵动,「任翔,你没睡好?」

  他嘴角半带不屑地微扬,「没睡好的人是你吧?瞧你,黑眼圈都冒出来了。平日就没有多好看了,还不知道多多保养自己的肌肤。」

  「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她故意靠近他,眯起眼仔细打量,「肤色黯沈,一点光泽也没有。」

  「咦?真的吗?」他竟真的抚摸脸颊,一副不敢置信的口吻。

  天!真是少见的异类!世上还有比他更爱美的男人吗?我相信没有。「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她反问他。

  「散散步。」

  「我也是。」

  「真令人不敢相信!」他似笑非笑,「昨晚肯定跟未婚夫聊通宵吧?一大早的还这么有精神。」

  她敏感地察觉他提起神谷光彦时语气并不友善,「你不喜欢我光哥哥?」

  「为什么得喜欢他?」

  「因为他长得比你出色?」她嘲弄他。

  「笑话!他那样叫娘娘腔,不叫出色!」

  「光哥哥只是长得太过俊美而已,一点也不娘娘腔。」

  「光哥哥!」他拉拉嘴角,「才刚相认就叫得那么亲热。」

  「你嫉妒?」

  他一楞,好不容易回神,「我干嘛嫉妒?」

  晓兰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起来,「任翔,我有未婚夫你感觉讶异吗?」

  他不答反问,「你呢?感觉如何?」

  她默然。岂止是讶异两字可以形容!「他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不仅是神谷财阀的新任指导者,据说京都人还称他为光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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