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望星空,幽幽叹息,「美人,我接了你不许我接的案件,怎不见你前来取我性命?」他凭栏自怜着,接下这无聊的案子就是为了能再与那神秘女子相会,如今案子都完成了,她却迟迟不肯现身。
早知道还是应该将追求魏巧莹列为第一要务的。他懊恼着,倏然,一个沿着屋墙滑下的黑色人影吸引住他。他静定地站着,等着转过身的人影主动发现他。
人影比他预计还早发现他,「哎呀,被你瞧见了吗?看来我的技巧还不到家。」
又是英语。任翔打量着面前年岁大约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少年一双明亮的黑眸亦毫不客气地回视他,完全不见被人逮到的慌张失措。
唉,莫非今日与小鬼结上不解之缘,接连碰上两个,而且长相还都不可思议得漂亮。任翔不禁有些嫉妒这个少年,面相竟然不输一向自诩潘安再世的他。这世上竟然还有长得同他一般帅的男人,而且还不满二十岁。
「小子,你鬼鬼祟祟地从人家房子里爬出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还用问?当然是偷东西了。」
「偷?偷什么?」
少年耸耸肩,「当然是这个家最值钱的东西。」
「珠宝?」
「手表,卡地亚的名表。」
任翔一惊,他偷了刚刚自己才交给远山老头的表?那只将价值连城的商业机密存放在液晶里的名表?但他表面不动声色,「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表嘛,就算是卡地亚,价值也比不上真正的珠宝首饰吧。」
「说得对,它是不值多少钱。」少年微微一笑,「可惜我就偏偏中意它。」
任翔迅速在脑海玩味眼前的情势,他已将东西交到老头手上了,所以即使它被偷也是老头自己得负的责任,他可没必要再趟这淌浑水。「既然如此,」他比了个手势,「就请便吧。」
少年眨眨眼,「你不阻止我?」
「我不过是偶然前来赴宴的客人而已,有什么权利阻止?」
少年瞪视他数秒,蓦地一阵大笑,「不愧是亚洲第一骑士。」
任翔皱眉。怎么搞的?今晚碰上的人全都知道我是谁,我真的这么有名?这可大大不妙了。「你又是谁?小子。」
「亚洲第一神偷。」
「没听过。」
「因为我才刚出道嘛,你叫我Dolphin吧。」
「Dolphin?」海豚?才刚认识一条水晶,又来一只海豚。更奇怪的是这两个小鬼都知道他!今晚真是够莫名其妙了。「看你年纪轻轻身手却颇有一套,远山家的保全系统不好闯吧,你竟然有办法安然过关!尤其是四楼,红外线装置就不必提了,我听说就连二氧化碳浓度稍稍上升都马上会拉起警报呢。」
位于四楼的书房,也就是远山老头会见他的地方,室内的二氧化碳浓度有经过精密的计算,只有稍有变化便可以探知有人闯进书房重地,甚至可以计算出有几个闯入者。而这个少年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那里带出手表!
少年似乎不以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只微微耸耸肩,「所以我在四楼可是憋足了气,连呼吸都不敢呢。」
任翔挑眉,「你早就知道书房里有这项装置?」
「当然。远山家所有保全措施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
他忍不住赞叹,「小子,你前途无可限量。」
「多谢夸奖。顺便对你说声抱歉,偷走了你辛辛苦苦取来的东西。」少年诡异地一笑,朝他挥了挥手,一转身,迅速奔离现场,「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跟方才的少女留下一模一样的话。不过他可不想再遇上这两个小鬼,他有预感他们将会是可怕的麻烦。
任翔没料到今晚真正的麻烦还未降临……
夜半三点,他开车顺道送一名来自东京的女人回家,女人因为多看了他几眼而与男伴大吵一架,任翔只得担负起护花的任务。好不容易,他送她到了临近东京湾的家,千方百计地婉拒了她邀他上楼的邀请,匆匆忙忙地逃离现场。不是自己高风亮节,不肯占一个醉酒女人的便宜,而是这女子的长相实在低于他猎艳的标准甚多,他就是无法委屈自己。
谁知才刚刚摆脱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又前来敲他车窗。不会是那种沿街拉客的妓女吧?任翔无奈地叹口气,摇下车窗。
「小姐有何贵干?我很忙的。」他用英文问她,因为他对日语一窍不通。
她却以中文回答,「救救我。」只这么细细弱弱的一句,接着她就软倒向他。
任翔接住她全身湿透的上半身,「喂!你怎么了?没事吧?」抬起她的脸,难抑震惊。
那张脸,像被锐利的刀锋划了十七、八道似的,到处是伤痕,浮肿不堪,五官全挤在一块了。
他可以发誓,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难看的一张脸。
www.4yt.net☆ www.4yt.net☆ www.4yt.net☆
任翔原本考虑送她上医院,但如此做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于是他选择将她带回自己在东京世田谷区附近的公寓。
由她全身湿淋淋的状况看来,她应该是落了水,脸上的伤痕应该是被尖锐的石砾刮伤的。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拉下她上衣,检视她肩膀与胸前,果然布满了细细小小的红色伤痕。
没什么特别深的伤口,只有无数条细小的伤痕。任翔松口气,这下就有理由不送她上医院了。他将她放上床,犹豫着是否该替她换下湿透的衣衫,这才注意到她的外裳早已不见,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薄薄的连身衬裙。
就算是落水,有可能被冲走全身的衣裳吗?还是她落水时就是这副模样?任翔瞪着她,一股奇异的感觉开始袭上心头。撇开她的脸不提,这女人的身材还挺诱人的,尤其是那双修长的美腿。乳房虽然小了点,但形状却颇完美,腰线更是窈窕得让人盈手可握。
该死的!他竟被一个昏迷的女人给撩起欲望了,而且还是个长相可怕的丑女。他是怎么了?就因为今晚的宴会寻不着那位神秘女子,甚至寻不着勉勉强强能共度一夜的美人,他就如此自暴自弃了吗?
不行,得清醒点!他替女人盖上被,在床旁的椅子落座,闭眼凝神。
一直到晨曦初现,躺在床上的女人方有了动静。
任翔张开眼,看着女人挣扎地强展双眸,一对迷蒙的黑玉透过弯弯的眼帘凝向他。他像被烫到般一惊。这女人虽满脸伤痕,惨不忍睹,但那对眸子却着实不同凡响,纵然朦朦胧胧,仍隐隐透着灼人的神采,仿佛随时可以燃烧起来似的。「你醒了,」他忍不住语音微带沙哑,「感觉怎么样?」
「你是谁?」她细声问道。
「救了妳的人。」他淡淡一笑,「妳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她紧蹙娥眉。「那我是谁?」
任翔闻言再度一惊。不会吧?这女人忘了她自己的身分?「别开玩笑了,小姐。你不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我──」她的语气有着浓浓的、货真价实的困惑,「真的不记得了。」
失去记忆!任翔禁不住想仰天长叹,他任翔何其有幸,竟救了一个失忆的女人。这下子他别想轻轻松松摆脱掉这一切了。不行,还是送她上医院吧。送她就医,然后就此消失在她眼前。
说做就做。「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不要,我不要上医院。」她慌乱地摇头,反应激烈,「我不能上医院。」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怔了,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愿就医,她只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必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我不能让人发现──」
「让谁发现?」
「我不记得……我忘了。」她迷惘地。
「小姐……」
「求你让我在这里待一阵子吧。」她忽然仰起脸,企求地望他,「等我身子好了点后一定马上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已经给我带来麻烦了,小姐。」
「对不起。」她低垂眼帘。
任翔瞪她数秒,终于叹了一口气,「你是中国人吧?」
「咦?」
「你说中文,不是吗?」
「可是我──似乎也会日语,」她半犹豫地,「还有英文。」
「但是当你昏迷前以及清醒后使用的语言都是中文,可见它应该是你的母语。听你的腔调,应该是来自台湾的吧。」
「是──吗?」
「也罢。」他叹口气,「我明天就要回台湾,就带你一起回去吧。」
「可是我──我没有护照……」
「那不是问题。」对他这一行的人来说,弄本假护照只是雕虫小技。「妳只管安心休息吧。」
她蓦然瞥向他,眸中满溢感激,「谢谢你。」
「别谢我了。」任翔低声咕哝,避开她的眼神,「我是自找麻烦才答应带你回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