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虑的视线迎上子凡微诧愕的目光,顶上缠着崩带、右手手肘处打上石膏的他勾起我眼眶中的泪意,快步来到病床边,轻拂着被崩带扎得死紧的伤处,我心疼地问:「大笨蛋!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我好担心你,你这个呆子!」
「可恶!媛儿,是哪一个碎嘴的人通知你的?我要辞退他!」打从我寻回记忆、重新「更正」我的身分后,子凡就绝口不再唤我「晓薏」,而「媛儿」这个新生的名字正是子凡绝对唤我的匿称。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匿称,才会引来不少庭的疑心。
「我为什么不能来?」子凡有意隐瞒受伤入院、不让我知道的做法令我难过,他这么做不就等于把我当外人来看待了吗?我顿时感到委屈难过,任由泪水在我眼中泛滥,明亮清澈的视线逐渐被泪花淹没,我开始啜泣着,答非所问地说:「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莫大量你是嫌我碍手碍脚,不愿让粗手粗脚的我来照顾你?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看了我会心烦,影响你复元的速度,是不是?子凡,你是不是──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说完,我望着子凡的俊脸,开始放声大哭着。
与往常一样,我的泪水让子凡慌了手脚。「你这个大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真不晓得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胡乱想些什么?」子凡手忙脚乱地腾出另一具没有被打石膏的大手,动作不太灵活地拭去我颊边的泪珠,无奈地说:「别哭!又不是你受伤,你哭个什么劲呀!」
一旁的医师很识趣地走了出去,将病房留给我与子凡。
我泪眼汪汪地直瞅着他看,差别得有些傻气:「子凡,你──你会痛吗?」
「如果我就不会,你可不可以收起你的泪水?」他逗着我,脸上挂着怜意。
呜呜抽噎着,我有些结巴地说:「人家──人家就是忍不住嘛!」
子凡轻叹口气,轻轻拉着我坐在他身畔。子凡伸出他的大手仔细地为我拭去颊上的泪痕,用他专属的霸道口吻命令着我,说:「住口!我不许你再哭了,不然,我可要赶你出门了。」
我一听,连忙忙用力吸了几口气,拼命想止住眼眶中犹如决堤洪水般难抑的泪水;但,开了闸的泪意怎能轻易说收说叫,眼底噙着不听使唤的泪珠,我望着子凡沉峻严谨的面容,努力想对他漾出一朵如初绽玫瑰般娇艳的美丽笑靥,希冀能平息子凡心中的反感,只不过脸上耀眼灿烂的笑意又让泪花结弄糊了。
「子凡,我没办法,你别赶我出去好不好?」眼中又涌现不少泪水。
一抹带点无奈的叹气声缓缓从子凡口中逸出,子凡一脸没辙,显然是对我粉颊上的泪水感到束手无策了,「算了!等会你要是哭痛了眼睛,我可是不会心疼你的──」语声未歇,「砰!」的一声,又有人忘记敲门,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
子凡两道帅气的剑眉一敛,正想大声斥责来人的无礼时,就听见少庭满怀无了无急担忧的声音传来:「爸爸!我没事吧?」
他大概是接到学校的通知才赶来的吧!我心忖。
少庭一面满布点点汗珠的慌忙脸蛋,霎时消弥了子凡即将倾泄而出的熊熊怒火,不自觉地放松了崩得死紧的神经,子凡露出和煦的笑意,说:「爸爸没事!对了,少庭,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知道爸爸出车祸后,马上向叶子顼借了脚踏车,以时速七十公里的超级速度直奔医院而来。」叶子顼是少庭刚认识的新同学,他是「共和学生会」中的一名要员,我曾见过他一次面,也是小帅哥一个,能力与少庭不分轩轾。
小手不停地在子凡右手肘处的雪白崩带上来回抚摸着,少庭一脸认真,也与我一样,问了个极为任务气的问题:「爸爸,你会痛吗?」
「时速七十里呀!」子凡的唇边漾着笑,大手揉乱了少庭的发,「少庭真厉害!爸爸都快要追不上你了;还看,爸爸不会感到痛。」
受到称赞的少庭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不过善良的他仍好心安慰着子凡,说:「没关系,等爸爸不再当木乃伊后,少庭还是会等爸爸的。」
「木乃伊?」子凡低头审视自己被崩带缠身的模样,不能置信地问:「我这个样子真的像木乃伊吗?」
少庭点头如捣蒜,「像呀!就只差没有到博物馆展览而已。」
子凡讶异,不知该做何回答。
被少庭的童话吓傻眼的子凡使我破涕而笑,望着子凡一张很满足、忘了语言的滑稽脸孔,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毫无形象地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大笑着。
「媛儿──」子凡带点警告意味的口吻在我身边响起。
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我戛然止住了笑,拭去眼角边被笑意逼出的泪水,站直身子,假声假意地轻斥着少庭,颊上还挂着无法遮掩的笑意,说:「坏少庭!你怎么可以取笑爸爸呢?快跟爸爸道歉去。」
我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少庭的头上头。
「可是──」受到斥责的少庭极为委屈地扁着小嘴,吶吶地答道:「妈妈也有份呀!而且──笑得特别大声的人还是妈妈你呢!」
「好哇!臭少庭,你竟然敢拖我下水──」我冷不防地扑向少庭,正想好好打他一顿小屁股时,从门扉上传来规律的轻敲声,把我所有的力全吸引了过去,我放开他,不甘心地在少庭顶上敲了一记,笑说:「算你走运,坏小子,下次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语毕,我走上前,缓缓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名带着愉悦笑意的可爱护士。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也朝她绽出一朵微笑,以示礼貌。
可爱的护士小姐一马上从她白色的窄裙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来,「有人送来一封信给蔚先生。」
「是吗?会是呢?」我呢喃着,从她的手里接过信封,笑说:「谢谢你!护土小姐。」
房门关上后,我转身回到床沿旁,把信交给子凡,道:「这是给你的。」
子凡神情困惑地接过它,好奇地喃喃自语着:「是什么人会送信给我──」
子凡稍微阅读了一下,接着,子凡脸色大变,脸上困惑的神色被突来愤急的红潮所取代,抢在子凡撕毁它之前,我满怀着好奇从他手中把信拿走,仔细摊开,准备好好详读它一番。
子凡大吃一惊,急于想从我手中抢回信纸,语气是又慌又急,「媛儿,你不能看!快把它还给我!」
是什么样子的内容能引起子凡一会儿气愤难抑,一会儿又慌张不已的表情?我感到十分好奇,才不肯把手中的纸张还给他呢!
「小气鬼!看看也不行──」盈满笑意的视线一触及信纸上的字句时,宛如萧瑟秋天里被寒风扫落的枯叶般,我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心中因为手中纸张而滋生的无限恐惧流窜于体内每个角落,浓浓骇意引来我的惊恐,执着信纸的双手微微发着抖,就连纸张掉落在地也浑然不知。
同样满怀发奇的少庭,也极想知道信纸上到底写些什么,弯下身拾起掉落在我脚畔的纸张,少庭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的大声念出来:「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如果你再不把我的东西雪还给我,那么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没有署名!不过,我应该猜想得到会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可以这么目无法纪呢?我真不敢相信,子凡出车祸的原因竟然是人为蓄意的!由于我的原故,居然让无辜的子凡遭受到生命的威协──噢!天啊!啊!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田地?不行!绝不可以!我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不能够再坐视不管,我必须出面澄清这个错误,必须制止伍智君这个疯子的惊人之举,不然──不然子凡会被他的痴念给害死的!
「我──我要去找他,我要亲口告诉他我并不是夏晓薏的事实。」
「黄棱媛!你这个大笨蛋,我不准你去找他。」子凡大声喝住正要踏出房门口的我,带着满脸犯乱无措的愠意,子凡斥责我说:「这种事情是不能够随便开玩笑的!乖乖听我的话,别去这堂这淌浑水。」
「我没开玩笑!如果我不出面与他说清楚,他会对你下毒手的!」
「给我回来!伍智群的事情由我自己来解决就行了,我不准你去找他!」
「但是我──」
「够了!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别多管闲事了。」
「我多管闲事?」仿佛被暴雨中的雷电击中一般,挫折感颇重的我陡然跌坐在冷冷的地极上,两眼空洞无神的双眸里,有滚荡的泪水在骚动着。
为了子凡的安危而担忧无虑的心情,在他眼底居然是一项是多管亲滞的举动──我戚然一笑,是。阿!没有任何名分的我,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既无血缘关系,又无姻亲的联系,如果硬要扯上个边,充其量我也只能算得上是个替他暖暖床的无耻妓女罢了,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为他操心害怕?要拿什么身分替他打理身旁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