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一只手指。
「对,是我。我们真有缘,对不?」顿了一顿。「小时候,我是调皮了点,但是你一直不理我。」抬起头,他说:「我不想放弃你,小楚,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给我机会。」
说著,他在我错愕的指尖上印上一吻。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记得把门窗关好,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爱管闲事的他,叨叨絮絮地走出了我的公寓。
我仰靠在沙发上,呼出一口浊气,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巧了。
原以为今天把话谈开便可以彻底地摆脱小刘了,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我究竟该怎麽办才好?
拒绝小刘纯然是我的直觉反应。但,我今天拒绝他、明天拒绝他……未来的某一天,我有没有可能会点头答应?
我说过,我不懂爱,我不知道什麽叫做爱情。
我不爱小刘,但我真的不爱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必须找个人谈谈,不管他是不是能给我一个答案。
下意识地,我打开电脑,连上网路,进到市尘居里。
这时间的聊天室正热闹喧腾,有数十名网客聚在线上闲嗑牙。
我在访客名单里搜寻著一个熟悉的昵称,期待能够见到他。
没让我失望,他在线上。
我犹豫了一会儿,滑鼠轻轻点选了一抹莹蓝。
萤幕在我按下enter键後,我跟别姬的沉默世界,就此天翻地覆了。
霸王只对别姬说:别姬,你在线上吗?
传出密语後,我开始担心起来。
别姬会怎麽回应?
她会理我吗?或者她根本就不在线上?
要是不说话的别姬根本只是一个网路骗子呢?
重重的疑虑像海潮一样,一波波地涌上我的心头。
终端机那头的别姬,她会怎麽回应?
第四章
我霍地站了起来,不敢看萤幕上是否已传来回应,决定先去洗个澡。
☆ ☆ ☆
十秒钟後,我不得不承认,人心真是善变。
我坐回电脑桌一前,看著聊天室的视窗。
正当不知道是该心灰意冷还是松一口气的时候,视窗上,一列文字令我睁大了眼睛。
别姬只对霸王说:「嗨,霸王,你好。」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接触。
别姬传来了她的问候,我愣了下,突然间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应,或者该给别姬什麽样的回应?
别姬没有给我考虑的时间,在我反应未及之际,她已迅雷不及掩耳,劈哩啪啦地攻了过来
「我很讶异霸王会传密语给别姬,我能向你确认吗?」
我回应说:「是的,别姬,没有错,很高兴知道你在线上。」
「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打从我第一次出现在此地见到你至今,已近二十天,这麽久的时间,我不明白你为何选择在今天打破沉默?有什麽特别的原因吗?我很好奇,能否告诉我?」
我的手指比思想快。「我想你可以将它视为一个求救讯号。」打出字列後,我才想到,原来是这样子,我正在向别姬求救。想了想,我问:「我称呼『妳』为『妳』,正确吗?」
「这很重要吗?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我的答案正确吗?」我下意识认为这位别姬应该是个「妳」。不知道为什麽,大概是别姬这个名字本来就比较女性化。
她回覆得很妙。「你要求正确的答案?」
「如果是错的答案我不觉得有必要浪费时间知道。」我不晓得我诚实的回答会招来一连串的辩论。
别姬问:「呃?你不认为人应该从错误中学习吗?」
我回答:「如果我一开始就做对了,我为什麽要浪费学习的时间?」
她揣测道:「听起来你像是个很固执的人?」
我反驳回去。「我认为这只是原则问题。」
她得到了结论。「固守原则就是固执的某种表现。」
这一点我也同意。「或许,我承认。」
她质疑地说:「那麽为何向我求救?我不见得可以给你正确的解答。」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
「那麽,换个说法吧。」她说:「霸王,你我可以选择不相遇的,在沉默二十多天之後,为什麽你会如此选择?」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直觉。」
「相遇是因为直觉?」
我好像听见她惊讶的声音了。
「啊,是的,我想都没想就这麽回答你了。满意这个答案吗?」
她给我一个笑脸。「^_^。好吧,我想我也需要听听别人的意见。」
「有烦恼?」我猜测。
「没错,但是我的烦恼可以稍後再解决,你的烦恼呢?它可以等吗?」
想起小刘,我苦笑。「也许可以,也许不行。」
「需要我帮忙打电话给消防队或医院吗?」
「你放心,事情未到火烧眉睫的地步,可否匀些你打电话求救的时间,我只是需要一些建议,我想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太少。」
「哦?哪一方面的问题呢?在你告诉我以前,我得向你坦承--男性的阳痿问题请到泌尿科挂号,我没有办法处理。」
我瞪大眼,真怀疑後头那几句话是别姬所说的。「是我看错了吗?为什麽突然牵涉到隐疾那方面?」
「因为最近这几天,我已经受够了许多自称性功能有障碍者的骚扰,不得不先做防范。」
别姬遇到网路色狼?我笑了出来,回应道:「放心。我没有那方面的问题。很好奇你都怎麽处理?」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们每一位--如果你整天对著电脑萤幕手淫,也难怪你会不举。先生,面对事实吧!」
我笑得不能自已。老天,这位别姬的幽默是异於常人。
「那麽你究竟说了没?」我好奇地问。
「当然没有。因为後来我决定,他们不举是他们自已的事,跟我不相干。而且有些人你一给甜头,就会咬著不放,我何苦招惹一身腥?更要命的是,要是不幸遇上一个受虐狂,你不给甜头给苦头,他还会说:『谢主隆恩』。」
我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好个「谢主隆恩」。「听你这样讲,也许我还是别把我的问题丢给你比较好,免得你向我『谢主隆恩』,我可担待不起。」
「不,霸王,这是两码子事,我愿意听你说。」
「你确定不勉强?」
「问的好,我当然不是因为正义感才这麽说,只是最近实在闷得紧,我需要一些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
「那麽我们是互相利用了,这样很好,加果只是要你单方面听我发牢骚,我会过意不去。」
「别说『利用』,要说互相『帮忙』。」
「你『帮忙』我,我『帮忙』你?多虚伪,『利用』两字直接多了。」
「太过原始了。人的耳根喜欢听文明一点的东西。」
我不同意地说:「别以为这是不好的词,一个人还有东西能让人『利用』,他应该感到高兴。佛家不也常说--自『利』,『利』他?」
「这麽说来,我该为你愿意『利用』我感到高兴喽?」
别姬隐藏在电脑後,我无从得见她此刻的表情。然而看见她说这句话时,仿佛有一股凉风自背後吹来,我觉得凉飕飕的。她生气了吗?
我顺著她的话尾,小心翼翼地问:「那麽,你感到高兴吗?」
「我相信被人利用的感觉不会太舒服。」
「喔哦。」踩到地雷了。
「什麽意思?」
「我想我是触犯了你的禁忌了,你还肯『帮忙』我吗?」
我等著她的回应,想是凶多吉少,我已打算好要离线了。
但她说:「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你一向都这麽严肃吗?」
「呃……我不知道,我不确定……看来我并不是像我所以为的那麽样地了解--已。」她还肯跟我说话?
「没有一个人可以百分之百地说他了解自己,我们常常只是处在一种『误以为』的状态中。人的可能性是无限的,我们随时在改变。」
「别姬,你说话的方式像个学者。」
「幸好也只是像,终究不代表等於。」
「何等口才。」我称赞她。
她又打了一个微笑的符号。「^_^,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欣赏。」
「我想那不会令你有丝毫困扰才对。」
「或许,听说我也是个固执的人--在某些方面。」
「之所以固执,是因为有些人、事、物需要坚持,即使其他人永远无法理解。」
「看来这方面我们是可以取得共识的。好了,我准备洗耳恭听你的问题了。」
我没有立刻回应,我在思量著要如何问会比较适当。
「霸王?你睡著--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应该怎么问。别姬,谢谢你,我的确必须找个人谈一谈。」
「想好了吗?」
「还没。」
「那就照著直觉来吧,你不是最相信你的直觉?」
颇挑衅哦。「好吧,我就开门见山了,是感情问题。」
「喔哦。」
我挑了挑眉,问:「这又代表什麽意思?」
「我想我在这方面的经验可能不会强过你多少,不要对我抱太大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