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亚收拾器具,打包行李,顺便瞄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道:“你当我是神呀?二十几年前的事,我哪会记得?”
“喔!”哪会有那么巧的事,她放弃的起身收拾睡袋,喝了口珍贵的水,继续神游太虚;
阿亚还在叨念着,“那时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刚入行,做的也是正经事,不像现在,乱七八糟的束西都在运送。不过依稀还记得那妇女一脸哀怨,不说半句话,倒是小女孩活泼好动。”
杜君年动作霎时放慢.凄楚的想,不管是不是母亲,至少她现在已经不用悲伤,如果人死了还要受这种思念之苦的折磨,那真是地狱。
整理完后,商旅领导人吆喝一声,全部骆驼又站起四只脚,背负旅人行李,无半句怨言的往天涯的尽头踏去,留下一行行脚印,任风沙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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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经过极端的摧折后,总能在疲惫中体会到幸福的滋味是甜美得令人想落泪。
几天下来,杜君年已学会沉默的美德,更是时常沉浸于浑沌未明的问题中,包括她的身世、母亲的悲苦。但是这仍旧不能改变她想回家拥有自己的念头。
当人累到某一个程度时,脑袋全都空荡荡的,榨不出任何一丝力气去回想抱怨。
她听着他们聊以前辉煌的部落日子、英雄事迹,伴着古老而幽扬的驼铃声入睡,那声音仿佛有魔力般,低沉而温柔,轻轻的把她摇晃至梦乡。
这是很难得的经验,她终生难忘自己曾经当了—次艰苦贫困但自得其乐的游牧人。
阿亚围在火堆旁问她:“你到底是谁?”
她撑着疲倦的眼皮,茫然的看着跳动的火星,“问得好,我也很旁徨,我到底是谁?该去哪里?”
这是目前困扰她的唯一问题,也是永远解不开的问题。
她不禁脱口说出中文,“一勾明月天上挂,无数星子璀璨闪,谁能开解心中愁?”
阿亚识得人生百态,“夜深沉了,睡啊!”他体贴的帮她收拢睡袋,对她的话似懂非懂的,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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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的另一端,一列黑色劲旅奔驰,他们身着黑挂袍,个个武装戒备,训练有素。万马奔腾,夹带着阵阵沙尘,扬起的沙暴遮蔽了太阳。
他们驻立在沙丘的上方,带头领队者骑着高大的黑马,傲视群伦,狂风把他的披肩吹扬上天,发出布帛拍打的声响,他仅露出锐利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即将前来的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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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抵抗,千万不要抵抗,让他们搜就是。”领导商队的人是位肥胖的中年人:他机警的注意到前方黑压压的队伍,低声传唤下去,要手下别反抗。
他们不过是不法的商人,运些违禁品胡口,犯不着跟这只猛虎对抗,要搜刮就{上他们搜刮,千万别赔上性命。
队伍气氛低迷,人人窃窃私语,杜君年抬起头来观望,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
阿亚安抚她的不安,“我之前不是说过拉德萨将军要寻人吗?喏。不就来子?”
拉德萨追来了?!她骇然的缩短颈子,拚命往里头躲。
“拉德萨将军以前是沙漠游击队出身,从基层锻链起,他带队扫荡不少罪恶犯行,不法之徒闻风丧胆,行事严厉了些,不过沙漠也才于净些。”
杜君年错愕的盯着阿亚,用中文喃喃自语:“拜托,不要雪上加霜好不好?他在明,你们在暗。他正,你们好歹也是小邪,表面上还是敌对。不要拚命称赞他的厉害,反抗一下嘛!给坏人留点尊严,不要束手就擒,马上就放弃。”
不成,她已经看见黑色队伍节节逼近,气势磅砖,而他们的领导还高举双手,涎着笑像哈巴狗的凑过去,太没志气了。
不要.她绝对不要回去,她宁愿迷失在这片荒漠中。
杜君年趁着众人不注意,挑选了一匹载满食物的骆驼,偷偷的往反方向走。就算真的被擒回,也表示她真的努力过。
杜君年笨拙的动作全被居高临下的拉德萨,甚至全队队员瞧见。那只骆驼屁股一扭一扭的漫步,显然不听她使唤。他们隐忍着笑意,不想凶猛的缉捕大队降格为吵闹的旅游团。
难得同行的雷齐兹策马靠近拉德萨揶揄道:“她的骑术真的有待加强。”
“我会教她。”
“当然,不过她就快逃离我们的视线范围。”他闲闲的说着风凉话。
拉德萨斜睨他一眼,发出宏亮的声音,“喝!”双腿夹紧马匹。
黑马头高高的扬起,疯狂的喷着气,前蹄激奋地踢踩,等接收到主人的鞭策,立刻似箭般往前冲飞,展开一场追逐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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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啊!你这笨骆驼,还不快跑,等会儿害我被抓,我就宰了你这畜生。”君年频频回头望,深怕后头追兵赶至。“快啊,这样好了,只要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请你吃一大堆饲料,让你吃撑。”她又哄又骂,双管齐下,只差没跪下求它。可惜这只骆驼仍旧慢条斯理的踱步。
难不成要横尸沙漠?不要啊!她的大好青春年华……
她发狠,用力拍打骆驼的屁股,那骆驼惊吓到,开窍似的拔腿就跑,害她差点掉下来。
“对、对、就是这样。”她在心里嘀咕,早知道这畜生吃硬不吃软,就该拿着大刀架着它的脖子。
一鼓作气的爬过几个山头后,她本想应该脱离魔掌,才想喘口气,突然背脊发凉,她心电感应到莫名的恐惧,猛然回头。
一匹骏马驰骋而来,马背上的威风黑衣人对她来说,比魑魅魍魉还吓人。
“妈咪啊!阴魂不散的追过来。”再被抓回去,可能终生监禁,她更卖力的驱赶骆驼。
刚这样想,拉德萨已经以迅雷之姿冲至地眼前。
她被拉德萨夹带而来的风沙刺痛了双眼,不争气的猛咳。
再睁开眼,他骑乘的黑色骏马已然堵住她的去路:
数日不见,他更加庞大,威胁感倍增,尤其他全身漆黑衣物随风飘扬,说他是从黑暗地狱而来的撒旦也不为过。
两人对峙数秒.谁也没有开口。杜君年恶狠狠的瞪着他,硬是咬紧牙关撑住,她就是不想屈服在他那双锐利的鹰眼下。
怎样?她就是不认输,有胆来啊!
其实光在气势上,她已明显的落败,光看两人的坐骑他的骏马凌厉高大;反观她的老骆驼,还一扭一扭的摇屁股,动作缓慢。
不过起码还能跑,她安慰自己。正这么想时,老骆驼竟然四肢发软,稳稳的跪趴在地上休息,由自动投降。
有没有搞错?临阵退缩,不战而败!“你也这么懦弱?!”兵败如山倒,她杏眼圆睁,张口结舌,“好,连畜生都欺负她。”
虎落平阳被骆驼欺!老娘豁出去了。
杜君年有骨气的跨下骆驼,抓着一罐水,拔腿就跑。也不管拉德萨怎么想。一心一意的往前冲,尽管寸步难行,她就是不想留在原地。
“呼……呼……呼……”她知道自己在做垂死的挣扎,但那又如何?
拉德萨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她留下的脚印,不阻止也没出声,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让她跑个够。
听到后头的马蹄声,她自然晓得他在身后,只是对方是何居心?抑或只想看她笑话?最后,她终于疲累,脚软的倒卧在沙地上,动也不动。
她气喘吁吁,听见后头的人下马,走至她身旁。
“走开。”她坐起身,气愤的抓起沙子拚命往他身上丢掷。
受害者连躲都不躲,直挺挺的让她发泄个够,等她手软,这才开口,“回去吧。”
“回你妈个头。我宁愿亡命天涯,也不跟你回去。”
她粗暴地回以一连串的脏话。
拉德萨语重心长地劝道:“身为一个公主,最好不要口出秽语。”
她大眼瞪小眼,本性乖违,故意作对的又敬他一句,“去他妈的公主,关我什么鸟事?”她就是要撒野、不听话,他能拿她怎么样?
“陛下会很伤心。”
她猛然的站起身,戳指着他的胸膛,慎重其事的警告,“不要提起他,不要在我挫败连连、逃狱没成功心情又极度恶劣的情况下提起他的名字,我不想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他怎么样都跟我无关,我要说多少次你们才会明白?”咆哮已不能消灭她即将爆发的情绪。
拉德萨照惯例以莫可奈何的表情望望她后,妥协道:“那好,我们先回去。”
“不要。”她嘟着嘴扭过身,孩子似的赌气。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拉德萨瞬间愕然,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很多年以前,当十岁的杜君年知道要离开他,回到台湾时,她也曾这样撒娇的跟他生着闷气,一整天都没开口。等到第二天,她已离去,他则拿着自己制造的小玩意,在她房间傻傻的等待。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再次相会,人事全非。他拚命用工作激励自己,会有再相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