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
“是啊,很奇怪吧?虽然我看不清楚她的睑,但我就是知道她在流泪:”她十分笃定,“然后我就醒来,十年如一日。”
“你真的不好奇?”
她娇憨的点头,“刚开始是很烦恼,因为起床后心头都会怪怪的,感觉有种淡淡的悲伤包围着我。”
拉德萨神情复杂的望着她,眼底笼罩着不安。
她口中的废墟正是他们的开国神殿,位于王妃当年逃亡的路线上。他们也曾搜寻过,但一无所获。如果这个困惑君年多年的梦,正是藏匿信物之所,他们的确有必要重游故地,孤注一掷。
他内心痛苦的挣扎着,那股不稳定的气氛牵引着她。
杜君年撒娇的搂住他的腰。“别皱眉头,你每次想事情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看得好心疼。我不要求你每件事都跟我说,不过至少不要让我担心嘛!”她不自觉的流露出小女人的姿态。
“对不起。”拉德萨露齿而笑,只为让她安心。
“这才是。”
他已回不了头,为了保护她的国家,他势必要欺骗她。
拉德萨惶惑的紧紧搂住她,力道之强,恨不得把她融人自己的体内,再也不分离。“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他不停的念着,宛如咒语般,驱走他体内莫名的恐惧,给他保护她的力量。
“我知道。”即使自己被他的铁臂给箍得喘不过气来,杜君年还是任由他搂在怀中倾诉爱语。要他削心告白,说些甜言蜜语是很困难的,难得他真情流露,她自然享受这难得的片刻。
这个看似强硬的铁汉外在无懈可击,宛如铜墙铁壁,内心却脆弱无比,眉宇间埋藏着不安定的灵魂。
“趁着时间有剩,我们去解开你的梦好不好?因为你的梦中之地,恰巧离这儿只有几天的路程,我们去逛逛也好。”他说着违心之论。
“可是我比较喜欢这里,你不觉得好像在度假,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的干预,不管我的身份和你的责任,我们只是相爱的两个人,这是我们的绿洲、我们的天堂。”她宁愿在这儿休憩,也不想再涉足沙漠。至于他说的什么选夫大典,等时间到再说。
现在她只想跟他窝在这儿,日看淡蓝色的穹苍,夜观晶莹星子闪烁。
拉德萨跟她有相同的念头,只是他必须设想得更远,他的责任是寻回遗失的信物,而关键在于她。
他每说出一句哄骗她的话,便仿佛吞下铅块,内心沉重无比:他不想他们的爱情建筑在这谎言中,只想带着她策马直奔天涯,不理会俗事;只是回到现实,无情的命运还是催促着他们往前走。
他听到由自己这么说:“难道你不想解开?反正我们也是在旅行。”
杜君年仰起头,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单纯的笑道:“好啊!反正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那眼眸中全然的信任隐隐的刺痛拉德萨的心。
对不起。他黯然的垂下头,眼中尽是惭愧。
第九章
“喂!你又没有跟雷齐兹他们联络上,哪来的钱请这么大群的人随我们上神殿?”杜君年舒舒服服的坐在特制的椅子上,随着骆驼的晃动,一上一下的摇晃身子,上头还有遮阳篷。好不凉快。
而且食物丰富充足,又有人服侍,跟之前的落难记有着天壤之别:
拉德萨回头对她微笑,“我用老方法:”
她纳闷,“又跟人家赌。”是哪位财主不知死活,嫌钱太多?
“是啊!他们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
“你是一国的将领,操纵国家的兵力,脑袋里的谋略是要来保家卫国,不是像市井无赖诈骗人家。”
“我不施小计、拚蛮力,你怎么能这么享受?脑袋里的东西要活用。”
她撇嘴,“狡辩。”嘴角却有抹笑意。
天气那么好.心情愉快,她有感而发的低吟,“第一天,驼铃摇走我的爱恋。第二天,风砂吹来拭我的眼。第三天,仙人掌啊对我无言。第四天,海市蜃楼在我眼前。第五天,日影晃着他的誓言。第六天,太阳烧着我的思念,第七天,我的嘶喊直冲上天。哪里是我的水源……”
君年的嗓音很中性,唱起歌来别有一番韵味,很特别。他回头笑问:“唱什么?”
“是我们台湾的通俗情歌。”
“内容说些什么?”他其实没兴趣知道,不过是怕君年闷,找些话题同她聊天-
她横他一眼.怀疑他怎么会突然对这些有兴趣?“情歌不过是些情情爱爱,但是这词曲写得很特别,而且歌名就叫‘沙漠里的第七天’。你不觉得很符合现在的情境?”
“沙漠里的第七天?”
“嗯,曲子的最后一段是——”她清亮的唱完整首歌,“你走后绿洲只是一个谎言,我活在无边的黑夜里面,层层的黄沙覆盖美丽的宫殿,我用忧伤深埋有你的时间。”
听完后,他愣住,“这是一首哀悼的歌?”
“是啊!讲男女分手后,另一方在缅怀过往,形容自己像活在沙漠般痛苦。沙漠吔!那可真的很痛苦。”
有了这几天的经历,她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地方可怕,但是最甜蜜的回忆竟也是发生在这片广大沙漠里。
实在矛盾,又爱又恨。
蓦地,一个影像闪过脑海,冲击她的思绪。那个梦中的女人在哭,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她对自己莫名的想像力感到好笑。
“还有多久?你不是说今天会到达:”
怔忡的拉德萨回过神,对地微笑,“快了,再翻越几个山头。”
之后两人不再言浯,心思迥异的在思考他们的问题。
※ ※ ※
所谓的几个山头,让他们走了将近六个小时,抵达神殿时已经过午。
杜君年震撼得无法动弹,梦中的景象竟然重现在眼前。
经过百年风吹日晒、无数战火摧残,背负无穷尽的历史沧桑,屹立不摇的沙漠宫殿仿佛是则神话。
尽管它是那么破败,到处是断垣残壁,但外在宏伟的轮廓仍旧看得出昔日辉煌的影子。
她瞪着眼前的影像,内心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陌生又亲切,有股力量拉着她往前,恐惧感义逼得她踌躇不已。
她来过这里,真的:只是她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几幕光影扑朔迷离的闪过心头,她恍惚的呢喃:“我来过……我来过。”
“君年?”拉德萨稳住她摇晃的身影。“你还好吧?”
她抓住他的臂膀,兴奋的叫道:“我来过这里,我真的来过这里。”
“你看仔细,这是不是困扰你许久的地方?”
他和雷齐兹曾经跟一班心理医师讨论过,被她遗忘的童年可能深锁在脑海底。
根据医学案例,会导致这种行为有许多原因,过于痛苦选择遗忘,或是身体疾病所致,但大多数都是心理因素。
可能几天、几年才会想起,甚至有人一辈子也记不起来。而最佳的方式除了相关人事物的刺激外,已无其他办法。
人类的潜意识至今仍是不为人知的世界,任何结果都无法想像。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安排她横越沙漠,诱骗她至此的原因。
尽管雷齐兹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泄漏,但要对她欺瞒,拉德萨心头仍旧充满愧疚不安。
“我们晚上就住扎在此:”他回头对随行的人马宣布道。
众人动作利落敏捷的在神殿附近架起一座座帐篷,生火准备餐点。
“你确定要在这落脚?”君年神经兮兮的左顾右盼,深怕敌人来袭。毕竟这儿可不比绿洲安全。前车之鉴令她谨慎小心,再也不敢小觑这变化莫测的沙漠。
“那也犯不着在这儿住下呀!我不太喜欢这儿。”
她有点闷闷不乐。
“为什么?”
她神情焦躁的闹别扭,“就是不喜欢,感觉很不好,可能许久以来一直梦到这地方,就当我跟这里犯冲吧!”
杜君年不想告诉拉德萨,从一接近这地方,她浑身上下就很不对劲,她宁愿相信自己是水土不服、舟车劳顿,也不想承认这里曾给过她不好的记忆。
他突然提起,“王妃似乎有带你来过此地。”然后炯炯有神的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探测出一点线索。
她拧眉,烦躁的摆手,一副不想谈的表情。“够了,我都说忘记了,别再强迫我。”
拉德萨不是不懂得适可而止,他也瞧出她的不对劲,浮躁易怒,极度排斥别人勘探内心,整个人静不下心。医生料得没错,她潜意识的想逃避。
“你很烦?”
君年说不出所以然来,挫败的摇头,“不是,我……我也不晓得,唉!我现在脑海里乱烘烘,血液乱窜。你不晓得,我的第六感一向很灵验,只要我觉得不对劲,那事情一定有诡异。”她欲言又止,“现在我就有那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头皮发麻。”
拉德萨极力安抚,双手搂抱着她,减轻她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