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霄遨对她此刻的歇斯底里小心翼翼,渴望接近她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凝着她道:“你曾说过无论我是谁,你对我的感情都不会变的,不是吗?”
抽泣着开不了口,艟艟只是微微点头,但又心虚地避开他执着的注视,他眼中的情感太炽烈,像扑风而来的罗绫般罩得她透不过气,使她分不清令她几乎晕眩的痛来自心或腹。
“那你爱我吗?”尔霄遨的语气柔软,但犹见荷着狂卷而来的躁动。
闻言怔视他许久,艟艟张口欲语又休,迟疑直入心深处,乍然泪崩落如雨,轻声着不让语音破碎道:“你要听什么?”
“我只要你的真心话。”一句话说得有力却也痴情万种,尔霄遨迎上她的眼神没有丝毫虚伪。
沉默许久犹是无言,艟艟只有哭泣,心里有千万个没出口的对不起和丢不开的罪恶感,为此她泪眼迷离,一味地摇着头道:“它不要说,它不想说。”
尔霄邀见状心明白了,欣然的笑容淡淡地勾上他的嘴角,但转眼间又消逝,只留眉宇间一道深锁,“我懂,但我的心很明白地要我向你说——我爱你。”
“不要。”艟艟拒绝地大叫道,“在我拿走那么多属于你的东西后,你怎么还能爱我,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要给那么自私的我更多,我不值得。”心动也痛地,她哭喊出来。
痴心且无悔地笑了,尔霄遨的瞳仁上只映出她雨山茶般的泪容,挚情地凝视着,“你值得更多,是我爱得不够,才会让今天的你如此痛苦,要求多一点,你值得我给。”
没有向前,艟艟反倒退怯地直靠至墙边,闭上双眸任泪流淌,腹部的隐隐作痛远不及心口欲碎的割裂,不禁暗问自己,他欠了她什么?值得他毫无保留的给予,而她又拿了他什么?只怕穷她一生也无法偿清。
她要得好容易,拿得好心虚,敞睁开眼缝瞧着他被泪雾朦胧的身影,她从没自翊聪明,可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傻到看不出他的眉间神采如此地酷似楚治旭,也或许曾经有意识,但她就是无法证实及组合。
仍深刻地感觉到他的浓情如炽,他眼中的两簇火焰只为她而燃烧,但他可能不自知,火焰温暖了她,也灼了她。
尔霄遨静下来紧瞅着她,这才注意到她的憔悴苍白,她的呼吸急促似乎不只是因为哭泣抽噎,小巧的鼻子一翕一张似乎都有喘不过气之虞,看她强撑着不表示,他再也无法按捺,一口怒气涌上喉头。
“你真的已经把我当外人了吗?”尔霄遨对她的顽固感到生气,但又心疼。
“不,你说错了,我才是外人。”艟艟的声音缓慢且苦涩。
“那我如你所愿,我走。”冷硬地说完,尔霄遨感到后悔又拉不下睑,最后只道:“回床上躺着,我会替你叫来医生。”对她羸弱的身体他却无不担心,再仔细地看了她一眼,他咬牙转身离去,克制自己别回头。
他离去的足声空了她的视线,也空了她的心房,只留下浑身的冰冷与空虚让她不由得战栗,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刺人言语,对自己违心的坚持感到无比的悔意,但真的不能再要他所给予的,只是她不能没有他,没有他的她比无更贫乏。
她为何要对自己的心说谎,艟艟无声泣喊自问,她不能没有他,不能呀!
听着他的足声渐远,她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挽回,捂着自己的小腹压下撕裂般的剧痛,蓦然感到有种浓稠黏腻的液体滑下腿间,失神地俯首一看,她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是血!已流过她的腿,沾湿了足下的地毯,面积正急速地扩大。
“遨——遨——”艟艟像个孩子般地求救,痛得无力跪跌在地,嘴里只有尔霄遨的名字,脑海里只有尔霄遨的脸庞。
听到艟艟用急切且无助的声音唤着自己,尔霄遨心头浮现不祥的预感,不顾一切如风疾般地奔回房里去,只见艟艟仰眼看着他,捂着肚子哭喊道:“遨,血!”
这才注意到她脚下的那滩血,从她的身体不断地流出,尔后在地毯上泛开,尔霄遨急忙捉过一张被单,将她里住抱起,片刻不耽搁地朝外头走去。
“遨,对不起、对不起——”艟艟迭声不断地重复着歉意,仿佛怕以后没得再说了。
“嘘!”尔霄遨出声安抚她别费心力,却感觉到臂腕上一阵从被单透出的湿热,他知道她的血尚未停歇,像精力般从她身上点滴流失。
前头杨鸿真带着几名保镖急急地赶过来,看到艟艟死白的小脸心头不由得一惊,在他们面前停住,却不意挡住尔霄遨的去路。
“走开!”尔霄遨失控地怒喝。
杨鸿真急急退让,看着尔霄遨阔步迈远,对保保镖交代了几句也跟随而去,率先到车库开了辆房车,充当司机开到门口。
管理员撑伞护着尔霄遨抱艟艟上车,杨鸿真在尔霄遨的指示下疾驶远去,大雨依然滂沱,像厚帘般盖住整个世界。
艟艟躺在尔霄遨怀里,虚弱无力,犹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会没事的。”尔霄遨对她说着安慰话,却安慰不了自己的焦急如焚。
“我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艟艟渴望地看着他,恳求他回应。
“我知道。”抚着她青白的小脸,尔霄遨又心疼又心怜地说道。
虚软一笑,艟艟缓缓阖上紫眸。
第十章
到达法亚集团慈善医院时,艟艟已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状态,医师们早已接获通知,在岗位上严阵以待,各部门的权威也都被扣留不能离开,要在最迅速的状态下抢救艟艟。
尔霄遨看着艟艟被推进急救室,尔后又匆匆移到手术房,他被护士和实习医生挡在外头,为怕妨碍里面大医师们的动刀。
“我要进去。”尔霄遨推不开旁人的纠扯,扬声大叫道。
此刻院长迎了出来,要人员放行,并示意要一名护士负责打理尔霄遨的全身消毒,随后陪伴尔霄遨进入观察室。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才真难熬,尔霄遨看手术室里不断从血库调来新鲜的血液,医生换过一班又一班,只有执刀的人不变。
最后连执刀的人都换了,原先执刀的葛医生开了手术室和观察室连接的门,出现在尔霄遨眼前,迎面向他走来,脸上尽是愁容。
尔霄遨心跳遽烈地险些脱出心口,忧心忡忡难安,不敢有任何仓皇的举动,也不愿流露出心中的情感,怕自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疯狂,他恐惧失去艟艟,曾经她躺在血泊里的画面此刻攫获他不放。
“总裁。”葛医生经历数小时的精神消耗,脸色苍白,但也显得为难地欲言又止。
“说。”尔霄遨故作冷静的眼底卷着两团风暴,自己的真情在其中作虐。
“请总裁有个心理准备,小孩会保不住。”葛医师看向尔霄遨阴骛的神色,不由得噤声,
“你说什么?!”沉漠的声音质问着医师,尔霄遨的脸庞抑不住狂乱。
“小姐怀孕了!只是当年的枪伤没有处理好,有弹屑遗留在子宫的外壁,又因为情绪上刺激,急速收缩受到压迫,导致出血过多,可能会小产。”葛医师愧疚且胆怯地解释缘由,毕竟这错误不是任何人扛得下来的,若只是条小生命也就罢了,但这小生命的父母偏是法亚位极顶上的尔霄遨和楚艟艟。
“当初执刀的也是你们,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小心。”尔霄遨的心头惊急交加,怒斥道。
“对不起,我们愿负起一切责任。”葛医生挺了挺胸膛,保证道。
“该死!你们——把艟艟医好。”沮丧和惊忧焦急涌挤在他的每根神经,尔霄遨怪自己没将艟艟保护好,才让她遭受今天巨大的痛苦。
“小姐的身体可以调养,但心理上可得注意,尽量别让她太悲伤,必要的话,可以请心理医师……”
“葛大夫,麻烦请快回手术台。”护士探出头来打断他的话,并把他召唤回去。
“失陪。”葛医师急忙回手术室,留下尔霄遨咀嚼方才的话。
脸色绷得铁青,尔霄遨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失声喊出心里的软弱,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地对待艟艟,她所承受的灾难还不够多吗?问天问到心碎,他的眼却是欲流无泪,心中一味地责怪自己伤害了她。
悲到深处,再也坐不了、站不了、走不下去,尔霄遨扯掉绿色的手术衣,狂奔出门去,撞开在门侧守着的杨鸿真,他离开医院,跳上保镖代开过来的黑色跑车,藉着凌风骋驰的速度想宣泄心中纠结的郁闷,但奈何却是徒劳,愤怒与不甘心如潮般向他席卷而来,像蚀液般浸溶、啮咬着他的伤心。
艟艟、艟艟、艟艟!他在心里反覆叫唤着心爱人儿的名字,为她所遭遇的苦难感到悲哀,她从小的生活就已是非常人所能忍受,如今竟又拿她的小孩来报复,天啊!究竟我们错在何处?让你如此地惩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