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的怨恨想找个人发泄,尔霄遨回到楚家大宅,无顾半湿的衣裳,直直大声叫唤:“路易士。”
“总裁。”路易士从尔霄遨出门后就守在门口,看车子从铁门远远驶进,他就从监控室连跑着过来。
“那女人呢?”尔霄遨摒开佣人递上的干毛巾,兀自地问着路易士。
路易士对自己踌成的错误十分耿耿于怀,早就想找个机会弥补,一听尔霄遨吩咐,忙急着带路,领头进了地下室,绕着肠般蜿蜒的地道,进了一间密室,尔霄遨知道楚宅是座古老的贵族宅邸,所以对这情况丝毫不感讶异,也因愁绪如麻,没心思有其他的情绪。
“放我出去。”尔文芸看门缓缓开启,迫不及待地先发制于人,但见来人是尔霄遨,一时间噤若寒蝉。
“再叫啊!”尔霄遨的神色阴霾,有着比恨更深沉的冷漠,斜睨着尔文芸,嘲讽地喝道。
“你们不能这样拘禁我,我……”
尔霄遨毫不留情地扣住她的手腕,冷声说道:“不能?我不止可以拘禁你,还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信不信?”挑眉瞅着她,尔霄遨恶狠狠地说道。
“你不敢。”尔文芸失声惊叫,吓得花容失色。
“我为什么不敢?”用力甩开她的手,看着她跌撞在石墙边,尔霄遨无动于衷,心里只有纤细脆弱的艟艟卜想至此,更是不由得怒从中来,“你都可以如此不留余地地伤害艟艟,我为何不敢动你?”
“她家的人害死了我父亲。”尔文芸不服气地反驳,不争气地哭叫着。
“只是因为一人做错就要诛连九族吗?当你们处心积虑地想伤害她时,有没有想到她正在为她失去的孩子哭泣,难道只有你们有感情,就没想到她也会哭,也会痛吗?”尔霄遨的悲痛难以名状,为艟艟感到不平,也担心醒来的艟艟会承受不了这恶耗,她是如此地喜爱孩子,甚至已为孩子的将来做好准备,也不止一次地向他描述她心目中幸福的亲子生活。
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殷切期盼的第一个孩子尚未谋面就要夭折,如果没有那群一心想要复仇的人,此刻的他们该是对期待新生儿的爱侣。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教他们的爱情不得安宁?
“我……我没想到……”尔文芸看着他痛彻心肺的悲绝模样,嗫嚅地想辩解,但被他一口驳喝。
“没想到什么?你究竟还要多少,拿我孩子的一条命去也该够了,滚出去,从今以后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我不再欠你们尔家任何东西。”当初尔以群养他一条命,他真心感激,但万万没想到,代价居然如此昂贵,拿他孩子的命来抵。
他曾单纯地以为从此可以幸福快乐,但好事总是多磨,风波不断,别人的仇,和他自己做的错,竟造成今日这桩悲剧,教人情何以堪啊!
尔文芸泪流满面,爬起身来转头离开,不料与正奔忙而来的路易士相撞,路易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仍兴高采烈地向尔霄遨说道:“刚刚杨总经理打电话来告诉您,小姐安全了,孩子也保住了。”
“什么?!”尔霄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抓住路易士的肩头急问道:“再说一遍。”
“孩子保住了。”路易士不在乎重复几次,因为这消息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
心头的喜悦爆炸开来,尔霄遨没心思体会感官的震撼,狂喜地夺门而出,生怕稍一停顿自己的步伐便会梦幻破灭似的,他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想证实自己所闻,心中感谢着神的恩惠和体贴,让他和艟艟的天使得以安然。
* * *
尔霄遨到达医院时,艟艟已经半醒,紫眸半眯间漾着串福的笑意,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正孕育着她和尔霄邀的结晶,小脸有着历经大难后的苍白。
见尔霄遨进来,杨鸿真起身迎上,走至他身边时,欣喜地笑道:“孩子的生命太强韧了,好像很舍不得你们这对父母,死心眼地想活下来。”
“我很高兴他是个固执恋旧的小东西。”尔霄遨的眼神有种骄傲。
杨鸿真看了他和艟艟一眼,淡淡地笑着,识相地回避,留下两人情感复杂的眼神对望着,不知谁该先启口,也不晓得该如何把自己的心意完全倾倒给对方。
“艟艟。”尔霄遨将自己满腔的情意化作一声柔唤,走近她拥她入怀。
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艟艟忽然感触满盈,热泪泛红眼眸,但不敢稍动怕他发觉,但尔霄遨却敏感地察觉到了,捧住她雪白的脸蛋轻声道:“仍然不肯原谅我?”
“不!”艟艟急忙否认,抬眼凝视着他,晶莹的泪珠悄声滑落脸颊,“我只是太高兴了,而不是想哭,但就是忍不住……”
“我懂,因为我也有相同的感觉。”伸指揩拭她的泪痕,尔霄遨俯首厮磨着她的额头,语声如徐风般柔和道:“别哭,以后会有更多值得你高兴的事。”
信赖他的话,艟艟绽开一抹清艳有若白色杜鹃的笑容,但即刻又换上忧心仲仲的愁容,“宝宝真的会没事吗?这次的失血真的不会带给他伤害吗?”
“傻瓜,这些要靠我们以后的注意,既然他跟定了我们,说什么也要把他安全生下来。”尔霄遨轻吻她的眼睛,消去她的愁容满面。
“那好痛的。”艟艟颦眉含笑道。
“你现在才想到,太迟了。”抚着她柔细的黑色长发,尔霄遨逗弄她道。
“好过分哦!”艟艟撇过头不理他,只用紫眸的余光偷瞧着他。
“道歉?”低下的眼眸尽盛着对她的怜爱,尔霄遨尚未举旗就欲投降。
回首向他睁着疑惑的大眼,艟艟正容地问道:“每次我都还没生气,你就会先陪罪,可是每次不对的都是我,你也都不骂我……”皱起一双柳眉,她红着双眼开始反省自己。
“没有的事。”尔霄遨一吻堵住她接下来的话,片刻后才道:“在我的心中,你没有对错,别收敛你的放纵,因为那是我仅有的表现机会。”
听他的话,艟艟脑中忆起近九年的岁月,重温他对自己的温柔,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盯着他伟岸的胸膛,这臂弯向来是她专属的摇篮,时时刻刻,她都活在他保护的羽翼下,从来没淋过一点风雨。
想至此,她不禁又为他的际遇感到不舍,也为自己给他带来这么多烦恼而自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我对你而言只不过是……”
“别说,不要轻易地否定掉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或许没发觉,但你所给予我的,多于你的想像。从没有人爱过我,但第一次见面,我便得到你全盘的信任。我也没爱过人,但你就是有办法挖掘出我心深处的情感,你说这不值得我付出吗?”尔霄遨睑庞尽是无悔的肯定,对她好是他不曾后悔过的事。
但笑不语,艟瞳的小睑上不再有任何的阴影,明亮得像阳光下的向日葵,重拾以前的稚气和纯真,也多了一股柔媚的气韵。
尔霄遨接着又道:“其实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我,只是你非我不可。”他一向对艟艟的能力极具信心,也明白自己在她心中所代表的精神象征。
讶于他对她的了解,艟艟也喜于他知她甚深,没错,她只是要个人陪,伴她走过暗夜,但这人非尔霄遨不能,他拥有她倾心的爱。
“杨叔叔刚才向我提起你以前的事。”偎在他怀中,艟艟细声提起。
“他怎么说?”既然事情已不需再隐瞒,尔霄遨的心里也就一片坦荡。
“你不快乐。”仰眸凝看他的黑眼睛,艟艟在两泓深邃中找到过去的往事。
“那是过去式了。”尔霄遨对她钻牛角尖的心思感到无奈,不禁出口纠正。
“是的,你以前不快乐,父亲不要你,母亲唾骂你,生活又清苦,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转机,又被外公——和我破坏了。”艟艟的泪珠应声坠落,她不能原谅自己的罪孽。
“别傻气了。”尔霄遨对她的自责感到心疼,温煦的口吻充满真挚的深情,“父亲有他不能要我的苦衷,这是我不能否认的事实,他错只错在不敢勇于争取的懦弱和造成母亲的不幸。”
“爹地——”艟艟猛然停口,意识到自己又错叫,但想到自己是个没父亲的孩子,她就不禁悲从中来,也伤心自己不能再喊楚治旭为父亲。
“继续,他仍然是你的父亲,别忘了他最疼爱你,如果他只是单纯因为被迫才娶你母亲,那么他就不会在临死前托我照顾你,在这世界上,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真诚地说劝着,尔霄遨为艟艟在她心里再度竖立楚治旭的地位。
“我知道。”艟艟的心中盈满无尽的感激,感谢上帝让尔霄遨如此爱她,能够没有任何私心地为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