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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他意味深长的盯着她,才一拨电话,恶言再起,“拜托,这是什么杂牌货,竟然又坏了!”“坏了?”叶彤白玉雕琢的容颜,瞬时扬起不可思议的神采,“待会儿我再修修看。”她说得极为真诚。

  纪霍然迷惑了。

  她这个“认真”的神情,究竟是真是假?

  凭良心说,他实在怀疑是她动了手脚。

  她却不容他多心,轻松地推着他乘坐的轮椅,往庭园走去。

  “走,我带你去欣赏一场舞蹈吧。”只有这么做,他们才能享有短暂的宁静。算是她的私心吧!“你不是说,我哪儿都不能去吗?”

  “就在这里。”她看着满园枫红片片。

  “这里?”哪来的舞者?他没好气地笑道,“看枫叶跳舞不成?”

  她勾着惯有的浅笑,“学艺术的人形容词用得这么糟,应该说是看枫红扬舞。”

  “我是个生意人!”他赌气道,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用的辞,真的比自己好上十倍。

  “是,你的确是个生意人,但却是个有艺术细胞的生意人,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为你舞蹈。”

  “你?”

  就在他愕然之际,叶彤已经放开他,向一片枫红中飞舞了去……

  夕阳霞光,深秋枫红,叶彤的轻盈身姿像只北雁逐渐向黄昏飞扬,或上或下,忽左忽右,那抹橙菊的身形,蓦地占满穹苍。

  最美的是,她裸足而舞,足裸上方坠饰叮叮咚咚的声响,伴着秋风的合声,以天为灯幕,渐层加强舞姿的效果。

  她那宛如火鹤一般精巧的纤纤十指,在或跨或飞的身姿中,不断做出各式变化,有时像座千手观音,肃穆不已;有时又像造型独特的山竺,迎风招摇,煞是动人。

  舞至最高处,十指与玉足或缠或绕,仿若希腊长发女妖的青丝,牵引着迷失的灵魂,驶向未知的航向,直至变为石雕亦不后悔。

  晃眼间,纪霍然整个人失了魂、出了窍,与她共同徜徉在这片已渐昏黄的天地之中,感应着从未享有过的天地润泽,这该是十年来最强烈的震撼了。他脑中的影像,清晰地像电脑密码,突然被人破解般地,聚像成形。

  他开始描绘着如海浪不断撞击的影像……

  一笔一勾饱含着他融入生命与灵血的创意,那是一种极至的发挥,他知道这是多少艺术创作者,一直盼望得到的灵感与震撼。

  而他,得到了!

  叶彤舞得融入,舞得忘情,仿佛她就是那整片枫林,也仿佛无所不在的一花一草,在这特别的时刻中,万物齐放属于它们的绝姿风采,而她就是它们的代言人,刹那间迸出惊人的美。

  纪霍然几乎气不喘、手不歇地整整画了半小时,终于完整地绘出所有细节,连这款珠宝的名字都取好,这才歇手。

  叶彤也在这时歇舞,幽然地偎在枫红之上,谁也没发一语。

  枫红已为他俩的际遇,划下绮丽的未来。

  夕阳斜斜,穹苍的橙黄也在几分钟之内火速隐去,垠暗瞬间占领大地,这时,叶彤已将纪霍然推回客厅,打开电灯,室内顿时一片光明。

  “我帮你将这些画具拿回卧房。”不待他反应,就从他修长的大掌中取走了它们。一切动作自然而流畅,宛如每天都在做似的。

  “谢谢。”他就任她这么做。

  不一会儿,她又折回客厅旁的开放式厨房,利落地围上围裙,“今晚你想吃点什么?”她一反以往的冷调,幻化成关爱丈夫的妻子。

  纪霍然霎时怔住了……

  在他的生命中,女人似乎只是拿来暖被与泄欲的,她们总是花枝招展,极尽魅惑地引诱他上床,然后卖力地在床第间满足他。当激情退去,他就像赶走讨厌的苍蝇、蚊子般地支开她们。

  惟一例外的女人,就是三不五时,总是以冷嘲热讽将他气得半死的叶可珞,

  他也曾想过,为什么会纵容她如此放肆,几经分析得出了简单的结果——那就是,她虽然时常与他针锋相对,但她工作时的认真与专业的品质,为她的口德加分,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说,真有看过哪个女人为他围上围裙洗手作羹汤,那就只有他最敬爱的母亲了。

  因为,其他女人根本进不了他的家门,就算自己的妹妹,他也不准她们碰他的东西。因为他——有洁癖!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她打断他游离的思绪。

  “哦——”他突然辞穷,望着她先前为他舞蹈而散落的一撮头发,他突然想……“你过来一下。”

  她只觉得他有点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走了过去,“你还好吧?”蹲在他的轮椅旁,眼中流露出少见的关心。

  “我很好。”他做了他刚才兴念即起的动作——将她垂落的青丝置于耳后。“你也累了,别忙了。”她因他的这个动作,牵出了内心深处久蛰的柔情……

  她一直以为,只要持冷地拒绝他,就可以毫不动心,也自认只要偷得“三星极光”,就可以彻底的羞辱他,甚至讨回当年他对自己的鄙夷!

  谁知……

  多年的训练,仍敌不过内心的呼唤,及他真诚的关怀。

  她突然颤抖了下。

  不是害怕,而是霎觉自己容许他占据她心隅的一角!

  “我——不累。再说,住在这里,如果不动手煮饭,我们今晚就得听着肚皮咕噜叫,而难以入眠。”她故作轻松地划开窒人的张力。

  “你真幽默。”他突然大笑。

  “这是我听过最好的赞美。”

  “真的?”

  “真的。因为这辈子,我还没听过哪个人曾这么形容过我。”她实话实说。

  “我本来也不想说的,谁教我有求于你——避免五脏庙咕噜叫。”他逗着她。

  “你——”她竟不知如何反应。

  “说真的,如果你常笑,也避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所得到的赞美又岂会只有幽默而已?”他半认真地睬着她,人也缓缓地从轮椅站起来,将她扶起往一旁的沙发坐去。

  叶彤当然明白,却不愿承认,“那你就不会请我作你的模特儿了。”因为缥缈如烟,正是她当初会吸引纪霍然的重要因素。 

  “说得也对。”他只能摇头傻笑。

  的确是的,他一直为她那抹幽灵似的身姿,与灵幻不定的心灵所吸引着。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你想到要吃什么了吗?还是由我决定?”

  “你决定吧,但简单一点,我不想你太累。”他发自肺腑地说,双眼净是挚情。

  叶彤几乎招架不住,连忙起身,却被他抓个正着,跌回沙发。“别太累,简单就好。简单就是福。”他忽然抛出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了,大少爷。”她心惊地起身转回厨房。

  简单……简单就是福!

  他……为什么这么说?

  简单?!简单!

  她突然好希望他们的关系简单!她的生命简单!她曾有的际遇简单!

  但是……

  走过就是走过,要如何简单?

  她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和小黑混哈林区的叶彤!她也不能脱离黑风堡,成为自由人,甚至是一个男人的……妻子,

  老天!

  她……如何能变回简单?又如何让已发酵的情感归于冰点?

  她无意识地从冷冻库中取出三色豆,又将早已切好的肉丝退冰,并打两个蛋花,滴了少许油就开始炒饭。

  葱香、蛋香、肉香,合着温馨的女人香,幽幽地钻进纪霍然的鼻端,也撞进了他的心间……

  他忽然觉得——如果每天回到家,可以看到心爱的女人,为他洗手作羹汤,真是件……很幸福的事。

  “三分钟后就可以吃了。”她背着他在微微的抽油烟机声下说着。

  “哦。”他答得极其自然。

  两人隔着十公尺不到的距离,他望着她再真实不过的身姿,感动霍地盈了满怀。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这么真切的打动他!

  原来缥缈不定的她,可以刺激他的创作;真实温馨的她,却让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而两个她,都像磁石,牢牢地吸覆住他的心灵,与久旱盼甘霖的渴望。

  这个女人,他怕自己是放不开了。

  “好了。”她已恢复贯有的自己,将两盘炒饭及海鲜蛤汤端上饭桌,又折回他身边,“来,我扶你去吃饭。”

  “我有这么虚弱吗?”嘴里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任她携起自己。

  “没有。”她知道男人爱面子,“是我母性强。” 

  “今晚真开心,嘴有的吃;耳又有笑话可听。如果你每天都这么对我,我愿意终身残疾。”他朗朗大笑。

  “那我会送你去疗养院,然后找个男人嫁了,才不守着你这个不能爱老婆的残疾人士!”她突然嘴利了起来。

  “你好狠心!为了报复你的狠心,我决定将你的那分炒饭一并吃光,体力恢复后就好好爱你,让你永远离不开我!”他们已来到餐桌前,纪霍然作势将她的那盘炒饭抢来。

  “你——”她陡然心惊,又有些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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