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进去吗?」腾牧韧问他。
「我想去喝酒。」他回答得很快。
「颂贤……」腾牧韧一时之间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你不必管我,也不用同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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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腾牧韧从卧室走出来。游知夏昨天回来得很晚,她有一个重要的手术,辛苦了一天的她现在睡得很熟。
腾牧韧一向早起,在漆黑的世界里,他竟然可以比以往更好辨别白天黑夜,他发现自己也益加喜欢白天。居住的环境也已渐渐地熟悉,他已能像从前在家中那般从容,而且大家都很照顾他,东西都刻意放在固定处,让他方便记熟;他也尽量不想给人添麻烦,毕竟正常的人和他一起生活,还是有很多的不便,能将摩擦减到最小,这是他能为知夏做的。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准备拐弯去阳台,但是他突然被一件硬物绊倒,令他失去重心重重地跌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知道自己摔得不轻。跌倒在刚刚失明的那段日子是家常便饭,但现在对他来说有点突然。他沉默着,想要迅速适应这个情况。
听到声响先跑过来的是游之贺。
「牧韧,怎么样,摔伤没有?」看到腾牧韧跌在地上,他急忙蹲下身想扶起他,声音里有点慌乱。
「爸,没事。」他急忙回答,并努力想站起来。
「颂贤、颂贤!」游之贺随即愤怒的大喊。
「什么?」刚从楼上下来的游颂贤,眼睛微瞇,打着呵欠悠哉地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昨夜喝得烂醉,现在头痛得厉害。
「这个是你的吗?」游之贺愤怒地指着横在楼梯口的大行李箱。
「是啊,怎么了?」游颂贤随便地看了一眼,在看看面前的腾牧韧和老爸,忽然明白过来。
「姐夫……摔着了?」他的声音有点疑惑。
「不是说过东西不要乱摆吗?」游之贺火大地喊起来,这个儿子做事老是这么粗心大意。
闻言,游颂贤原有的内疚在父亲的怒吼声中消失不见,他有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吗?只不过是将箱子摆在那里罢了,老爸却像他做了错事一样在骂他;一想到这里,他的火气也跟着上来。
「就这点事你就骂我?」
「爸,我没事的,这是小事。」腾牧韧急忙地说。
「这点事?」游之贺看儿子丝毫没有反悔的心,还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模样,益加气急败坏。「你懂不懂事?」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家里怎么变得那么奇怪?就因为住了一个瞎子,要我把生活习惯都改变过来,现在还……」
游颂贤说了一半,才发觉自己说错话;腾牧韧的脸色苍白,游之贺更是一副气得要打他的模样。
「爸。」在他动手前,腾牧韧先抓住他的手,「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要再责备颂贤了。」
游之贺不放心地看着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腾牧韧强作镇定地摸索往卧室走去,并且关上房门。
抵着冰凉的门板,他一瞬间像似没了力气,这样的情形以后还是会出现,颂贤已经觉得不方便了。这个时候,他忆起母亲的话来:「自己的母亲无论怎样依赖都可以,但是别人不一样的。」他体会到母亲的艰辛与不易,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听到他的歉意了。
无论如何,他答应过母亲要坚强的活下去。
游知夏还熟睡着,他站在门边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很庆幸她没看到刚才慌乱的状况。
腾牧韧深深地吸了口气,移动着疼痛的脚,慢慢走去浴室。他记得浴室里储物柜的第二层摆着医药箱,里面有药膏。游知夏当初将每样东西的位置都详细告诉过他,他也都记住。
终于,他摸到那个四四方方冰凉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他打开来在里面摸索那长长的外形,找到后打开闻了下味道,就是这条药膏了。
坐在床边,他试着把扭伤的脚抬高,立刻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摸了摸伤处,很热的触感,他将药膏细细涂上,立时一股清凉渗着疼痛。
「你在做什么?」游知夏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脚扭了一下。」他放下裤脚遮盖伤处。
「我看看。」她走过来,俯身想看他的伤势。
「真的没什么。」他阻止她看,不想让她担心。「我已经涂好药,现在已经不大痛了。」
「真的?」
「真的。」他保证。
「怎么会扭到的,小心点嘛。」她有点心疼他的不小心,伏到他怀里。
他不多说什么,只是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游知夏笑起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讨厌,干嘛抱人家抱那么紧?放手,我要去洗澡!」
他不语也不松手,还是紧紧抱着她。
游知夏轻轻一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韧,我喜欢你这样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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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腾牧韧一直脚痛,心里隐约觉得不妥当,只希望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脚能好起来。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脚一着地时更感到一股剧痛。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楚去触摸,好像肿得厉害,摸上去是火烫的。他轻轻叹口气,不想让游知夏为他的事烦心,工作和家庭已经够她忙的,他还要来个节外生枝吗?
他忍着痛,一步一步走去浴室,他不想让她知道。
吃过早饭,游知夏就急着赶去医院,她担心昨天手术那个病患的情况;游颂贤一大早就没见到人影,游之贺领着腾纤莹去动物园。腾牧韧今天也要录音,九点的时候尉涛过来接他。
走到门边穿鞋的时候,尉涛发现腾牧韧动作怪异。
「喂,牧韧,你的脚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他嚷嚷着。
「没什么,大概是扭到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随即而来的一股剧痛让他忍不住低呼出声,原来是尉涛蹲下身重重捏了他一把。
「这也叫没事?都肿成这样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干嘛要忍着?让知夏带你去医院不就好了!自己老婆是医生,你还弄成这副德行!」尉涛没好气地喊了起来,看不惯腾牧韧这么对待自己。
「喂,录音室吗?嗯,小丁,我是老大,今天的录音取消,对,临时有事!」他迅速拨了电话,对小丁吼起来。
「你干什么?」腾牧韧听到他的话,想要阻止。「我没事的,怎么可以延误大家的工作。」
「腾牧韧!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你要强迫自己到什么时候?痛的时候就喊出来,知道吗?」尉涛挂了电话便朝他大吼。
尉涛吼的时候多半是两种情形,一种是太兴奋,一种是很生气。
「我不想麻烦……」
「麻烦?你知道什么是麻烦吗?别妄自判定自己是别人的麻烦!」尉涛的狮吼功力又再加强。
「对不起。」
「也别乱道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尉涛又吼回来,「你使我怀疑自己的性向,竟然会对你感到心痛!臭小子!快趴上来!」他对着腾牧韧俯下背来,想要背他出去。
「长这么俊俏的一张脸,就别再演这种可怜戏码,梨园现在已经不吃香了,你别妄想登上红牌位置!」尉涛边背边说。
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却让腾牧韧觉得很温暖,也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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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诊断是骨头错位,如果不快点接回是挺危险的。接完骨后,腾牧韧坐在诊室的走廊边,尉涛去帮他取药。
走廊传来脚步声,腾牧韧知道是尉涛取药回来。「尉涛,让你担心了。」
他感觉尉涛坐在他身边,便继续对他说:「你刚才说的话我一直在想,也许我真的错了,不该妄自判断自己会是别人的负担,那样反而会伤了你们的心,真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增添你们的麻烦。我觉得自己虽然瞎了眼,但是很多事情我也可以靠自己的,我想尽量多靠自己做一些事情,而不是依靠别人;如果依赖久了,会变成一种懒惰,那样我就会有惰性,变得越来越不自主,越来越需要别人。」
他顿了顿,突然想说一些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一些他对知夏都无法开口说的话,但是他可以对尉涛说。
「当依赖成了一种习惯,我就不能独自过活。如果有一天忽然失去了依赖,我该怎么办?在知夏的身边我很幸福,但是这种幸福让我不敢对她说一些事,我怕自己是在依赖她,时间越久她便会觉得疲惫,也许会变得厌烦,那我该怎么面对她?知夏很善良也很温柔,体贴关心着我的一切,但就是这样我才越害怕依赖她。
我爱她,不想把这份爱变成依赖,我也很想保护她、体贴她,可是我能为她做的实在太少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喃喃地彷佛在说给自己听,「我是个软弱的人,尉涛,我很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