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的空间内,只有投影灯投射在白色萤幕上。
“这次洗发精的CF,大致的取向是以新女性形象,强调坚强独立的个性中仍带有温柔的女人心。”
茹茵盘起大波浪的长发,在鼻梁上架着金边平光眼镜,穿着正式的轻柔套装,这就是她开会时的一贯形象。
其实年轻如她,不但有本钱秀自己,更有颗流行、现代的心,绝对是个走在时代尖端的“飞逊”女子。
只是像这种满堂高官客户的简报会议,她深知不塑造精明干练的形象,是无法取信他人的。
“这支CF已经在上礼拜全部拍摄完毕,后天开始就要在三台的新闻时段和晚间九点档时段每天播放十次,预计将有不错的成效。就是这样,谢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参与简报。”
灯光倏地大亮,一阵掌声后,所有人走出会议室。
“茹茵,恭喜啦!又是一次完美的出击。”惠恬从会议室后方走到最前面。
“是吗?我倒觉得矫情没创意,”一仰头,茹茵将脑后的发簪拿下,卸下一头染成褐色的大波浪长发。“要不是那群脑筋死板的老头坚持,我可以做出更好的东西。”
她一反刚才严肃的模样,一屁股坐上会议桌,右脚翘上左脚,纤合度的身段毫保留地释放出压抑许久的风情。
“是呀!你简大美女不仅天使脸孔魔鬼身材,还是个大才女,难怪那么多人败倒在你的迷你裙下。”
不愧是茹茵从大学开始就要好的死党,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嚣张的态度。对茹茵这种女王个性,惠恬不但不讨厌,反倒觉得是一种纯真自然的流露。
当年两人在S大的广告系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打败系上群芳坐上系花宝座。
惠恬人如其名,是个长相甜美的可人儿,一副邻家大女孩的亲切模样,令不少学长为之倾心。而茹茵却完全相反,艳丽绝美的容颜就像是一朵红玫瑰,而她的大胆热情更是令人倾倒,完全颠覆了美女就该受男人疼爱的观念。玫瑰花是有刺的,一如茹茵从不是温驯的小猫。这样具有挑战性的女孩,自然让身边的男人像上了瘾的吸毒者,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死活地追求。
“别说那些吹捧的话,我还听得不够吗?”茹茵从桌上一跃而下。
这样野的女孩如果是那种胸大无脑的也就算了,可她偏嚣张得理直气壮,不但大学四年年年拿第一,更是一毕业就进入这间小有名气的广告公司任职。
“这我当然知道嘛,但我也知道你就是爱听好话呀。”惠恬把桌上资料收了起来,跟着她一起走出会议室。
毕业后,她本想继续念研究所,只是茹茵一直对她灌输社会实战经验的重要性,加上她大三时就交往的男友入伍当兵,想想找点事做也好,于是就跟着茹茵进了这间叫“惊爆点”的公司。
“不过,说真的,你会不会觉得被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古板控制得死死的,一点创新都没有?”
“我想这样的方式比较安全,也比较不会出错吧。”
“也没错啦,只是我们广告要的就是创意,创意呀!”茹茵夸张地摇着头,那头大波浪长发在空中飞舞。
这时电梯门正好打开,里头一个男人头也没抬地走了出来,正好被茹茵的头发扫到。
“喂!小姐,你太过分了吧?头发长就该绑好,披头散发像什么样?!”
唐昊云今天早上才刚被跌得乱七八糟的营建股搞得乌烟瘴气,没想到到这里来拿一个客户的资料,一出电梯就被一个三八花痴的长发扫到。
“这位先生,我头发长又惹到你什么了?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睛,被我的秀发打到是你的荣幸!”茹茵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当场就骂了回去。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谕呀?!”
他惊讶这女人的泼辣,迅速瞄了一眼;以他看女人多年的经验,像她这种身材惹火、头发大卷的美女,通常都是花瓶,而且搞不好是哪个老头的情妇呢。
“是呀!我不讲理,那你就是没教养的下山烂!”茹茵气坏了!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上,可没人敢多说她一句。
可是这陌生男人竟敢这样骂她!
“茵,好了啦!别吵了,不好看。”惠恬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四周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那怎么行?我要他道歉!”
“喂!小姐,是你那一头钢丝打到我,是你该道歉才对吧?”
“你——你说我的头发是钢丝!”茹茵胀红了一张脸,恨不得赏他一巴掌。
“茵,走了啦!”
费了好大的劲,惠恬终于把茹茵拉进电梯,并快速地按下电梯门开关,隔绝了怒气冲冲的茹茵和一脸不屑的昊云。
“小恬,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要他跟我道歉!”茹茵生气地指责好友。
“如果我不阻止你,就要闹笑话了。”
她怎么会不了解好友的火爆脾气!不挡住她,等会儿可能就不是一小时的唇枪舌剑,而是演出全武行了。“好啦!别烦了,等下还有另一个男人要你烦呢。”
“另一个男人?”
“你的樊先生呀,他今早打了十六通电话到你办公室,找你找得可急了。”
“找我?”听到这位“樊先生”的名号她就心烦。
一个月前,因为这支洗发精广告,她认识了樊竹青,他是这家洗发精出品公司的行销部经理,人嘛!长得还不错,颇有电视明星的架势,看起来也不是那种笨笨呆呆的人。
因公事碰面之后,樊竹青隔天就约她共进午餐,之后便邀约不断,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对呀!他留了言要你开完会打电话给他。”
“到底什么事?像橡皮糖一样烦人。”
可不是吗?刚开始茹茵也觉得他很不错,愉快地接受邀请,毕竟像他这样有外貌又有头脑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
只是渐渐地,她发觉这男人最大的缺点——没有男子气概。
“茵,你又要把人家甩了呀?”惠恬皱起眉头问。茹茵甩男人的速度她不是没见过,只是难免觉得女人还是安定一点好。
“什么叫又要?说那么难听好像我是花痴,我可是很挑的,像他那种不像男人的男人。”
“可是他对你那么好,而且你们不是已经……已经……”讲到这,她就接不下去了。
“已经上床了是吧?小恬,你不要那么死板好不好?又不是和一个男人上了床,这辈子就只能跟他。他对我好?算了吧,他要是真对我好,就不会隐瞒已婚身份。”茹茵不屑地哼一声。
没错!她是没有中国女人的传统美德,可她心里其实很专情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尤其像樊竹青这种,敢偷吃却没胆解决事情的软脚虾。
“可是……”惠恬不置可否地咬着下唇摇头。她和茹茵不同,她心羡她的洒脱,但她无法像她那般。几年来和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男友的感情,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
“别可是了,我等会再打电话跟他说清楚吧!”
“呃……茵。”
茹茵刚走进办公室,忙着看桌上的留言,没注意到会客室中有人。
“什么事?”
“我想你电话不用打了,樊先生已经来了。”
这话让茹茵猛然抬头,立即对上樊竹青忧郁悲伤的眼神。
“唉……”茹茵轻叹一声,将手中的资料夹放下向前迎去。“你怎么来了?”
“不来行吗?打了十多通电话,你在躲我吗?”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看了就让茹茵倒胃。
“竹青,我在开会耶,就是你们公司的案子,你忘了吗?”
“好,我们不争论这个。茹茵,一起去吃午饭,我们谈谈好不好?”
“唉……好吧,你等我一下。”
快刀斩乱麻,茹茵心想早点解决也好。
明亮清爽的简餐咖啡店里,流泻令人轻松愉快的音乐,平时茹茵最爱来这里吃午餐,享受忙里偷闲的逍遥。
只是,今天她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因为对面坐着一个大麻烦。
“竹青,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在搅动盘里的梅干扣肉十五分钟之后,她决定先把话说清楚,否则她根本吃不下。
“你……你这几天都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是在躲我?”竹青其实也没吃多少,一直望着她。
“对!我是在躲你。”她决定了,慧剑斩情丝。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想我不是你该费心的人,”她维持不冷不热的语调,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你该费心的,是在家帮你等门、帮你洗衣煮饭的那位。”
“原来你对我那么冷淡是因为我太太。我不是说给我三个月,让我跟她说清楚吗?”
“哼!你办得到吗?”
茹茵早把这男人看透了,他根本就没那个勇气去面对这样的问题;他无法割舍婚姻,却又留恋她的美。“是不是过了三个月,她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你又要说,茹茵,对不起,她不能没有我,我实在狠不下心,她是那么爱我,失去我她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