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心萍……明天有空呀!好……什么?去相亲?”
她的第一个反射动作是转身去看他有没有听到,身体才刚动她就发现她错了,她根本不该去看他。果不其然,他脸上浮现一抹耐人寻味、或许有几分揶揄意味的笑容。
她转回头看电话,在心里哀吟,还有什么会辱没她的人格、丧失她的自尊的事,全都一起来吧!今天就作个了断,不要一桩桩在他面前发生,百般凌迟她。
挂掉电话,她仍然头晕脑胀,气血翻腾。
“我去穿衣服。”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卧室,管不了小玲会不会觉得她有点奇怪。等等,她那句话有语病,说得好似她本来没有穿衣服。
她只不过是穿得太暴露,曲线太毕露而已。对别人来说,也许是“只不过……而已”;对她来说,他可是第一个看到她穿着如此清凉的男人,教她如何能再抬头面对他?教她何处去寻找勇气粉饰难堪?
套上一件短袖、小圆领、长及小腿肚的端庄洋装后,她才觉得比较有安全感。
镜子里的她脸颊红扑扑的,镜片后的眼睛超乎寻常的晶亮。他到底有什么神通?每当他接近,她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扰乱她的磁场。
回到客厅,只见到小玲在阳台上逗弄雪球,不见秦克宇。
晓晴暗自松一口气,呼吸恢复顺畅。常常看到他的话,她要不是会缺氧而死,就是会心脏病发作。
小玲牵她的手进阿伯家,她的呼吸不禁又急促起来。他穿着背心短裤,手捧折叠着的大毛巾和衣服,浅笑着说:
“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不,没什么,我很乐意帮小玲的忙。”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手不颤抖,接过毛巾。
他听清楚了没有?她是帮小玲,不是帮他。
进了浴室关上门,小玲自己脱衣服,晓晴趁机浏览一下他的东西。一支牙刷、一条大毛巾,一条小毛巾,她知道他一个人住,但不知他是未婚还是离过婚,说不定他的妻小移民国外,他留在台湾赚钱。
电动刮胡刀、男性洗面皂、男吐沐浴乳……有一小包东西,上面写着英文字。她好奇地拿起来,转正了来看——CONDOM,天哪!是保险套!
“吴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小玲的声音吓得她把保险套掉到地上的磁砖。
“那是什么东西?”小玲问。
“啊,那是……”她急忙捡起来,放回原位。“那是……那是阿伯的东西,要问他才知道。”
小玲脱下小内裤。“你跟我一起洗好不好?我妈妈都跟我一起洗。”
她用力地摇头,免谈!说不定他装有针孔摄影机,说不定他和女朋友在这里洗过鸳鸯浴。那种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卧室吗?啊!他们在浴室做……
“吴姐姐。”
也许是她的表情有点奇怪,使得小玲困惑地看着她。她急忙收心收魂:
“我看你也该洗头了。来,我先帮你洗头。”
尽管她一边帮小玲洗头洗澡,一边和小玲讲话,但仍然有点心不在焉,神魂飘飘忽忽的,幻想他在浴室里做过什么。他的伴侣是她上次看过的那两个女孩子中的哪一个?抑或两个都是?在他节目中出现的辣妹,每个都和他有一腿吗?他那么帅,哪个有机会亲近他的女孩不任他为所欲为?
不,她就不会,当然不会!
上次只是因为踢到他的背包跌跤,那种情形百分之百不会再发生。他再帅也不关她的事,要不是小玲,她根本不会理他。
帮小玲擦干头发、穿好睡衣,打开浴室的门之前,她已经做了最坚强的心理防御,不管是他的眼睛会放电,或是他的笑容会醉人,都迷惑不了她。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全世界她最不想见的就是那个知悉她太多私密的讨厌鬼!
她跟小玲进入书房,看到秦克宇坐在电脑桌前上网。
“请问,有吹风机吗?”她必须帮小玲吹干头发。
“没有,”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抬手拨拨自己的头发:“我都让它自然干。”
“那,小玲,你去我家吹头发,头发没有吹干就睡觉会头痛。”
“好。”小玲显得很高兴,一跳一跳地跟晓晴回家。
晓晴更高兴,离秦克宇愈远她愈轻松。
这次算他识相,没有再开恶劣的玩笑,只要小玲还住在他这里,他可能就必须有求于她,不敢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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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晴。”心萍在晓晴眼前挥动五指。
“嗄?”晓晴回神过来。
“你怎么了?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发呆了。”
“我……我没怎么样呀。”她心虚地低头,拿小汤匙搅动杯里的咖啡。“呃……可能昨天晚上看书看得太晚了,睡眠不足,精神不济。”她很晚睡没错,可是不是因为看书,而是不知怎地,脑子里纷纷扰扰的,辗转难眠。
“我刚才说了一堆,你有没有听进去?”
从她们一坐进咖啡厅里吃简餐,心萍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今天心萍的老公要值班,不甘寂寞的她找晓晴陪伴;刚好晓晴跟小玲说过她今天有事,所以虽然不爱逛街,她还是预备和心萍耗上大半天。
“我听到了,你叫我要整理头发、配隐形眼镜、买漂亮衣服、相亲。”
“唉!”心萍叹气。“这些话五年来已经不知道跟你讲多少次了,还不是又白说。”
“好。”晓晴咬牙说。
“好什么?”心萍意兴阑珊地以手支颐。
“我听你的,”晓晴回想秦克宇听到她接电话说到相亲时,脸上那抹嘲弄的笑容。昨晚她闭目躺在床上培养睡意时,他那张可恶的笑容困扰了她许久许久,愈想她愈觉得他当时的表情是在讥笑她。他以为她毫无魅力真的找不到男人,所以利用小玲接近他,对他投怀送抱?“我要去剪头发、配隐形眼镜、买衣服、相亲。”
“嗄?”心萍惊讶得手一滑,下巴差点撞到桌上。“你说什么?”她连连眨动眼皮,一副无法置信的神情。“我有没有听错?”
“没有。”晓晴把心一横,不让自己后悔。
“你……你真的……”心萍两手按在桌边,睁大了眼睛看晓晴,再伸出手来摸晓晴的额头。“你没发烧呀!不像在呓语。”
晓晴莞尔道:“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我收回我的话。”
“我信,我信,我信!”心萍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突然想通了?”晓晴耸耸肩。“突然觉得生活有点枯燥无味吧!玩玩又何妨,反正我祖母不可能从坟墓爬出来骂我了!”
心萍高兴得拍桌子,“我今天一定要去买乐透,号码就是今天这个晓晴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一天!二○、○二、○六、二二、”她看向她腕上的手表。“十二、三四,特别号十七。走,我们现在就去买乐透,然后我带你去剪头发、买衣服,我要彻底改造你,明天教全校的师生都对你刮目相看!”
第四章
晓晴一走进电梯,就惴惴不安地拉拉她的迷你窄裙。
要不是心萍硬要她买、硬逼她穿,她绝对不会穿这种露出一半大腿的短裙在街上。要是被祖母看到,一定连续三个月骂她不要脸、不知羞、伤风败俗、活像妓女
她一向很容易摆起冷脸来拒绝男人,可是面对心萍时她却总是坚持不了,能够拖到今天才让心萍装扮她,她已经觉得自己毅力惊人。她知道心萍是真的关心她,自认识心萍以来,古道热肠的心萍给她的温暖,千百倍于她的家人,说心萍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也不为过。
心萍和发型设计师讨论后,决定把晓晴的头发削短打薄,晓晴自己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等到她的头发弄好,心萍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化粉包为晓晴化妆。
粗还没化好,美容院的小姐们就陆续聚拢来看,有人说她像陈湘琪,有人说她像香港的广告明星雪儿,心萍则认定她像梅格·莱恩。待戴起眼镜照镜子,晓晴简直不认识自己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变得如此亮丽。难怪化妆品虽然贵得吓人,女人们仍奋勇购买。
以前她陪心萍逛街时,售货员总是不太理睬她;今天情势大为改观,换心萍被冷落,而她被售货员们缠得有些烦。
电梯门开了,晓晴做贼似的,先看看走廊上有没有人,然后尽量不弄出声音的走路,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她的公寓。
这双新买的高跟鞋穿不到三个小时,已经令她脚痛。依心萍的标准,两寸半的跟不能叫高跟鞋,心萍所有的鞋子都从两寸起跳,以弥补她身高的不足。
十点了,小玲该睡着了吧!今天谁帮她洗澡?还是小玲已经被妈妈接走了,从此她不必再和她的邻居有点头打招呼以外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