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把揪起她的衣领,丝毫不把她当女人看。
“什么叫没了?你最好交代清楚!”
“花完了。”她的眼睛,死命地瞪着他,平常很容易伪装的笑脸,此时被他激得荡然无存。
“花完了?”才短短几个小时,她就把他的五千元花完了,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的心底更是火冒三丈。
“没错!”
“你——”他从牙缝蹦出话来,平常面对再狡猾难搞的犯人,他都不会动怒,总是能很冷静地处理,没想到这个陶起得却一再挑战他的权威。
“你以为你一句‘花完了’就能了事吗?你到底怎么花的?”
“花完就是花完了!”她硬脾气地不愿多做解释。
“你——”他将她往前一推,从她屁股后的口袋里拿出了皮夹子。
“你干什么?”她的小脸就这么差一点撞上眼前的挡风玻璃。
他打开皮夹子——别说五千元,就是五十元都没有!
损失钱事小,他就是无法咽下这口气。他在警界里,奋斗了这么多年,无论缉捕抢匪,查获走私毒品,他都是站在第一线上冲锋陷阵。如今一个小女人,竟然敢动手偷他身上的钱,而他还浑然不觉地被偷,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大奇耻。
他气忿之中,还是有着职业性的冷静,他眼底突起一丝得意的笑,并将皮夹子放到了她的双腿上。
“若不想我把你扭送法办,你得配合一件事!”
她想了想,还是不情愿地问:“什么事?”
“如果你能帮我引出贩卖摇头丸的主脑,我就让你将功拆罪。”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摇头丸。”她推得可干净。琼司里的摇头丸汜滥成灾,她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从来不过问,因为那不是她能问的事情,只能假装看不见。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琼司里有摇头丸出没是不争的事实,我要你想办法引出程弼,我知道货源都是从他那里来的,我要将摇头丸彻底地赶出台北市!”
她又不是不要命了,黑道不好惹呀,她怎么能踏这个浑水?她眉一挑,恢复了笑意,双手握拳,往前一伸,摆出一副自愿载上手铐的姿势。
“陆正扬,你还是把我抓回警察局吧!这样我还有免钱的饭可以吃。”她没那么笨,她只是偷了他的钱,犯的罪根本不重,加上她根本没有前科,应该不会在牢里待太久。
可惜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要抓会抓一双,不会只抓你一个!”他的浓眉挑了挑。
“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他的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思就是说,包括那个与你狼狈为奸的女孩!”
“你——”这次换她咬牙切齿。
“别你啊我的,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陆正扬洞悉下午那个女孩在陶起得心中的分量。
阿莉……她说什么也不能连累她。
“别动逃跑的脑筋,你的身份资料我都已经有了,我可以随时追查出你的一切,包括你那个同伙,我会以通缉犯的身份追捕你们,到时……”他故意“嘿嘿嘿”地笑了三声。
陶起得不吭声。她知道陆正扬的能耐,说得到他一定做得到。
“我现在先送你回家,你最好老实些,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否则,我就先拿那个小女孩开刀!”
陆正扬威胁外加恐吓,毕竟陶起得才二十岁,怎么会是在警界多年的陆正扬的对手呢?
无妄之灾的一夜,陶起得被陆正扬押回破旧的四楼公寓,直看着她走进门内,他才拂袖而去。
折腾了一整夜,她身体累,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但是在不安的情绪中,她还是一觉到天明。
早上她一起身,看了墙上的钟,短针指着十。
“糟了!”她长腿一跨,一翻身从上层床铺翻了下来,身上仍是昨夜那套白T恤及牛仔裤。
她快速地跑了下楼,准备去骑她那辆破旧的小绵羊。她得去换阿莉的班,让阿莉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她才刚跑到骑楼边,却被两个很有“兄弟”味的男人挡了去路,两个男人同时叼着烟,摩拳擦掌地瞪着陶起得。
她嗅出不善的气氛,机灵地往左边闪了闪,男人们也同时一前一后地挡住她的去路。
在这不算热闹的巷子里,虽然还有少许行人路过,但是两个男人依旧毫不避讳地用着恶狠狠的目光打量着她。
“陶起得!”其中一名叫忠仔的男人,阴冷的嘴角轻浮地吐出这三个字。
陶起得眼睛骨碌碌地四处寻找救兵,无奈巷子里原本就冷情陌生,在见到这种流氓寻仇的事,更是一哄而散,纷纷走避。
她没敢承认也没否认,还是在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竟敢串通警察来琼司,害我们大批的货全都被收走。”说话的还是那个叫忠仔的男人。
忠仔是老林的同伙,帮忙寻找货源,也提供货源,昨天在琼司里,幸好他身上的货都给了老林,否则他现在就跟老林一样还在警局接受询问。
她又往左挪了挪,心里明白他们绝对不会听她解释的。
“干!别以为我们不敢动女人!”另一个叫阿文的男人,啐了啐口,向忠仔使了眼色。
“你们想干什么?”
忠仔改而咆哮地说:“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小女孩,竟会帮警察做卧底?”
“我不是!”陶起得申辩者。
“不是?昨晚陆正扬会特别送你回家?”
陆正扬因为一连串的扫荡毒品,功勋正威震全台,媒体还封他为“扫毒先锋”,他的声名在短短时间内响彻了整个毒品盘商。
她不再说话,只专注地看着那两个人渣的动静。
“把她抓回去,交给老大处理吧!”忠仔点了头,走近了陶起得。
陶起得还想逃,但阿文一拳就挥向她的右脸颊,感她身手再灵巧,也敌不过终日在黑道打混的人。
她头一偏,唇角还是被击中了。而忠仔也丝毫不把她当女人看,在她差点跌倒之际又在她肚子上补了一脚。
“唔……”好痛!
她连退了数步,身子抵在公寓斑驳的铁门边,忍住身上传来的巨大疼痛,踉跄的脚跟却踢到了一个铁筒。
她顺手拿了起来,是个烧金纸的金炉,她用力地朝忠仔和阿文挥了挥,金炉里已烧成灰烬的金纸,瞬时在天空中飞舞飘扬;趁着两个男人分神之际,她再将金炉往其中男人用力一丢,然后快速地往旁一闪,闪进了防火巷。
她双手交握,抚着疼痛的小腹,用起全身的力气,开始狂奔。
她对这一带的地形熟到不能再熟,三两下她就摆脱了两个男人的追赶,她绕了几圈,又绕回了公寓前,忍住肚子上的疼痛,骑了她的小绵羊快速地离去。
直到踏上医院的那一刻,她一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才勉强平息住。
抹干了唇角的血丝,她又拍了拍T恤上的灰尘,才走进于伯的癌症病房。
她向于妃莉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外头说话,免得吵醒沉睡中的于伯。
于妃莉一看到她唇角上的瘀青,连忙拿下口罩。
“小陶?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了吗?”她心急得打量着陶起得的伤势。
陶起得摇了摇头。“我没事啦。”
“都瘀青了还说没事?”于妃莉用手指轻触她唇角的瘀伤。
“会痛啦!”陶起得偏开头,龇牙咧嘴了一番。
“知道痛,难道不会小心一点吗?”
“好了啦,别再念了!”她也不想遇到麻烦呀。
“怕我念,你下次就不准再受伤。”
“阿莉,公寓暂时不要回去了。”
“为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于妃莉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想流下。
“不为什么。就听我的话,暂时别回去了。”
“小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偷了哪个人的皮夹?还是……”
“你别乱想,我没有出什么事,只是欠了房东的房租,我怕房东追着要。我看我们暂时就先躲起来,我会替你先收拾一些衣服过来。”她不想多说,事情是她惹的,她不能让阿莉替她操心。
“可是……”于妃莉的心口直跳着,就是感觉事情不对劲。
“别想太多,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照顾好你爸爸,别让他为我们两个人操心。”陶起得的笑容,有股安定人心的作用。
于妃莉知道,就算问再多,不想说的事,小陶还是不会说,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就怕我会害怕担心!”于妃莉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否则小陶的脸就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我自己能够处理,就不用你来担心呀!”
“小陶,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于妃莉握起陶起得的手,泪水已经眨湿眼眶。
陶起得点了头,回握了于妃莉的手,率性地迈开长腿,大步离去。
陶起得转了一圈,还是转回了公寓里。
那两个人渣,一定想不到,她敢这么快又回到这里,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