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妍儿自愿领罚。”花妍旋身跪下,自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只有请罪。
一切都不要紧了,她怎麽样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没事、他会活下去。
“你可知偷仙水是死罪?”女王居高临下的看她,半丝动容的情绪皆无。
她当然知道,花妍紧咬着下唇,认罪的点头。
“你救活他,自己却要死,两人还不是得阴阳两隔,这麽做值得吗?”女王身上散发出一抹死寂之气,让在场的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知道即将有一场死刑要执行。
“值得!母后,妍儿只是小小花精,他不久就会忘了我,死别的痛楚就由我来受、我来尝就行。”
“你真那麽爱他?才下山短短几天你便愿意为他死?”
“母后,你很轻易就得到父王的爱,也不曾尝受过失去的痛楚,所以你不能明白孩儿此刻的心情,那苦楚好比死去、如心被剜去了般,孩儿尝过一回,不想再尝了,若柏书他、他像孩儿的爹亲那样死去,孩儿宁愿现在就随他而去,也万万不愿独活。”
女王恍然明白,原来妍儿从不曾自宿命中挣脱出来,她不曾表现於外,并不表示她忘了前世轮迥,今生成为花精的她仍饱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
“你这个傻瓜!难道因为这样,你情愿犯下死罪也要保全他?他值得吗?若是他知道你是花精,说不定不稀罕你救。”过去,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她看过太多凡夫俗子在得知心爱的人是花精之後,恼羞成怒,愤而休发!她无法相信妍儿遇上的男子会有什麽不同?
“就算是如此,孩儿也甘之如饴。”花妍无怨无悔的说,神色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见状,女王轻叹口气,这孩子就是固执,但从她的态度看来,自己是说服不了她了。
“你无法证明什麽了!你只能为你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女王?”众宫女惊呼,这犯罪的不是一般人,是公主呀!女王怎麽能够狠得下心?
“母后,降罪吧!孩儿不会怨你。”
“很好,你知道母后是不能偏袒任何人的。”
花妍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床上的梁柏书,她很想再跟他说几句话、确定他会平安。
但不行了,她不再有机会……幸而她清楚仙水定能让他苏醒,她放心了。
“把公主带到花园。”
“女王……”
“怎麽,我的命令没有人听了吗?”
此言一出,侍卫们不敢再有异议,拉着她的手,缓缓地走向花园,像是执行死刑的囚犯,一步步走向不归路。
从今以後,她的身躯将化为无形,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再也拚凑不回,她也将忘记他,短暂的十七年不曾出现过,再也没有人记得她……
* * *
一对黑眸猛地睁了开,梁柏书先是眨了眨眼,看清四周环境,仍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他脑中最後的印象是……
对了,他在等待花妍的答案!然後他记得自己的钱袋被偷,他抓到扒手,但他将钱袋往浚河里一扔……
找到钱袋了吗?他拍拍自己的身侧,除了衣裳还好好的之外,没有半点发现。
他为什麽会在这里?
这充满花香气息的房间是谁的?
他慌忙地起身下床。
“梁公子!你终於醒了。”宫女及时推开了门,对上他的眼,看他的眸光一点儿也不陌生。
梁柏书感到奇怪,他并不认识她呀!
“你是……”
“我是花萼国的宫女,是我们公主带你回来的。“公主?”眸子盈满着疑惑。
“公主她……”宫女咬咬牙,最後才像下重大决定似的,吐露出一切。“我们公主就是花妍,花萼国里住的都是修炼千百年的花精……”
“修炼千百年的花精?”他愈听愈不明白了,整个说明的过程中,他只知悉一个花妍。“她呢?”
“公主她、她为了救活你,已、已经被女王处死了。”
梁柏书被她的话震慑、无法动弹。
花妍死了?
不!这怎麽可能?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他失去理智地大吼,摇着官女的肩头,激动的情绪教他完全不能再理会什麽花精、妖怪,他只要见她!
“不许为难我的人!”女王倨傲地走进来,身侧的两排宫女尾随,每个人的面上都是凝重、肃冷。
“公主!”刚才的宫女对着一名站在最前头的官女喊道,就见那宫女一手捧着一只绘着美丽色彩的晶盘,上面盛著几片红色花瓣。
“妍儿已经死了,这就是她的形体。”
“不,你胡说!你是谁?凭什麽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的心正一步步地走入惊恐之中,浑身的温度像坠入冰窖般寒冷,拒绝承认她们这一群人的谬论、拒绝相信她已死。
“我是妍儿此生的娘,若不是因为你,妍儿也不会早早结束十七年的性命。”
她诉说着花妍前世,也说明花萼国的诅咒,更把花妍选择他的决定告诉他。
女王的神情冷然,眼眶却是泛红的。
“我不相信。”他摇头,难以置信地喃问:“花妍怎麽可能这麽轻易死去?她不是花精吗?为何救不了她自己?”
“偷取仙水是死罪,我不能循私。而你,一个凡夫俗子,我不相信你能给妍儿任何幸福,所以,妍儿死了正是最好的结束。”
“就因为你一迳认定我无法给花妍幸福,所以你让她受死罪?因为死去比面对我好?”他激动地喊着,此刻根本无心去想花妍是花精的事实。他只知道,他们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误判而死别,她不曾给过他们机会,证明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并非事实。
“你太武断了,就因为你的武断,枉送了我和花妍的幸福,若是如此,我情愿死的人是我、是我……”一滴滴的男儿泪沿着他的面颊淌下,他痴望着那晶盘上的红花瓣,唯一的感觉就是心痛如绞。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却又如停止一般死寂,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声响,唯独他隐忍的啜泣声。
“把它给我!”
“不可以。”官女立刻护花。
梁柏书冷眸一凛,看准方向,探手去取。宫女一看不妙,退居众侍卫的身後,侍卫们立刻拔剑相向。
“你不必费力了,你不可能赢得了我们。”
“是不是只要我赢了你们,花妍就让我带走?”
“就算你赢了,花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要这几片花瓣何用?”女王故意惹怒他似的,抓起花瓣往半空洒下。
他的目一眩,身子想也没想地往前一跃,盛住片片洒落的花瓣,跟着抄起晶盘往怀里一塞,护住她的态势明显易见,接着,迎向每个攻击他的侍卫,打破不与女人交手的惯例。
“别让他逃了。”女王一声令下,侍卫的攻势更为凌厉,尤其是她们还漫天洒下不知名的香粉,他嗅进些许,已头晕目眩。
不,他不能倒下!
他要带她回去,即使是娶的是她的牌位、举行的是冥婚,他将义无反顾,这道强烈的意念从脑中猛然窜出,震醒了他,原来在他倾心於她的同时,自己已愿意为她付出这许多。
他喜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也远远胜过他所承认过的一切。
他要舆她一辈子共守,念头甫起,下一瞬,他抽起一名侍卫的剑,开始对抗,凭着心中的信念,反抗著眼前的一切。
女王不是没瞧见他眼里的坚决,那与妍儿知道死期将至时,所流泄的情感一模一样,但还不够,她不知道他会坚持到什麽程度,她对他的考验还不够。
“啊——”
他被侍卫刺中手臂,身子退了几步,趁势而上的侍卫又伤了他数刀。
无视於鲜血流下,他力拼到底,执意带她离开。
“放弃吧!你是无法带着妍儿离开花萼国的。”在他被推到墙角之际,女王故意劝道。
“我不相信!”他以剑挥开她们的包围,也因此再被划了一剑,长长的血痕浮现,触目惊心。他没有费心多看伤处一眼,只是凝定地看着女王走向自己。
他的目光炯炯,嘴唇紧闭,似乎意会了自己真的无法离开,牙根一咬,求死心切。
“拦住他!”女王看出了他的意图,更讶异他的决心,连迟疑和思索的片刻也不愿意留,就这麽地一心求死、咬舌自尽。
好一个多情种!
妍儿确实没有看错人,女王不禁赞叹,见他为妍儿所做的一切,再不成全,这世间便会多了两条冤魂。
侍卫橇开他的嘴,不让他死绝,动作与刚才相反,取剑夺他的命是吓唬,并非真想要凡夫俗子的血染红了花萼国。
“你、你是什麽意思?我连决定死期的权利都要交给你吗?”
梁柏书憎恨的眼神犹如在控诉她是个暴君般,恨不得啃食她,好为花妍赔命。
“你若死了,只怕妍儿也要跟你去了。”女王略带深意地笑了,一只素手在半空中扭绕,唇里吐着神秘的咒语,就见藏在梁柏书怀里的花瓣飞出,数片花瓣在空中形成一个体,透明渐转清晰,虚幻化为充实,香气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