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狼鬼的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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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玄女任由她握着,雪颜依然,只是心海已起波涛。

  关于他的苦楚,她不想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若不是他甘心情愿对她言道,知与不知也无差别。

  「没事的。」她反手按了按凤宁芙的柔荑,另一手则缓缓放在肚腹上,眉眸轻敛,不知怎地,竟有一丝奇异的神气。「没事的……」

  「可善棠哥哥他——」

  「宁芙儿。」石屋门外陡地响起男子的低沉唤声。

  凤宁芙冲着霍玄女眨了眨眼,又掀了掀唇,未竟之语不及道出,「唉」地叹了声,这才松开小手去将那扇门开启。

  门外,英挺身影伫立,玄目冷峻,淡睨了眼立在门旁的凤宁芙,随即视线掠过她,投注在静立窗边的雪发姑娘身上。

  「善棠哥哥,霍姊姊已替我瞧完背啦,你若无事,就同她聊聊……你肯定有不少话要同她说的,不是吗?」后头的一句,凤宁芙说得语重心长,似有深意。

  见他仍杵着不动,她干脆伸手将他拉进,自个儿倒跃到门外去了。「你们好好说说。」说着,她旋身跑开。

  凤善棠不动,仅深沉地直视着那抹雪影。

  自上岸,他便拨了这处面海的石屋给她独自住下,还不准其他人随意接近,就连他自身也在这限制范围之内,不得再轻易靠近。

  他内在已矛盾地分裂出两个自己——

  他想要她,她合该是他的,教他极度地渴望,渴望得身体发痛,有种奋不顾身要去抓牢她的冲动。

  但这姑娘不仅面貌似雪,心亦似雪。

  他一次又一次地握在掌中,却一次又一次落空,他该让皓雪澄清,抑或执意且恶劣地将她拖进他混浊污秽的天地?

  在那好教人窒息的注视下,霍玄女神情沉静,润了润唇打破沉默——

  「你是来察看那几张假的藏宝图做得如何吗?」

  凤善棠仍定定瞅着,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霍玄女继而道:「我已经完成了五张,你可以看看。」

  她移向桌边,他先是让目光随她移动,跟着才走了过来。

  他的靠近让她自然而然地心跳促急,悄悄压抑着,她将几张类似人皮的玩意儿摊在他面前桌上。

  可那玩意儿当然不是人皮,而是取刚出生不久的猪仔嫩皮,再下工夫处理过后的成品。

  十几日前,凤善棠让光头大魁送来七、八张猪仔嫩皮,还带来各色染料和用具,说是要她在每张猪皮上黥刺。

  他还给了她几张图样,要她临摹,那些图样乍看之下挺像先前在宁芙儿背上所见的凤氏藏宝图,实则不然,详细一瞧,他根本是拿着各海域地图作底,在上头又加油添醋一番。

  他自个儿不愿来,却派手下过来。

  大魁将东西送来时,把话说得支支吾吾的,可霍玄女瞧了几眼,见每张图样上皆画出宝藏记号,有的刻在某座岛上,有的写在某座山里头,有的又标示在某处深海当中,然后再摸了摸那几块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猪皮,触感与人的肌肤相近,她便心知肚明了,已能猜出这般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哪般。

  见一叠图推到桌前来,凤善棠下意识取起一张细瞧,发现上头的黥刺和染彩手法相当细腻,色调偏沉,像是皮肤下鲜血干涸后,避无可避地混进黥纹图中的感觉。

  霍玄女沉静又道:「这图……拿来以假乱真应是不错。」

  手心按在肚腹上,她小心地坐了下来。

  这些天,她小手常不受控制地去抚按同一个地方,彷佛里头藏着什么宝贝儿,只她一个知道。

  凤善棠迅速瞧向她,深瞳幽峻,见她再次轻启朱唇——

  「宁芙姑娘背上的图虽已除去,但危机仍在,若拿假的藏宝图来混淆江湖上一些有心人士,注意力一旦转移,凤家应当能太平下来。」

  凤善棠心中对她有着数不尽的欣赏。

  这姑娘见微知着的能耐他早也领教过,仍每每教他讶然澎湃。

  他取了一张假藏宝图收进怀中,目光仍直勾勾锁住她,声略沉地道:「我已将消息散发,让江湖、海上各路人马全都知晓,海宁凤氏的藏宝图守密人落在东瀛狼鬼手里。」

  「而藏宝图也已问世。」霍玄女瞄着亲手黥刺的纹图,颔首,微微一叹,「届时,东瀛狼鬼便成众矢之的,而霞美列屿将掀起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吗?」

  手指似有自个儿的意识,轻捏她凝白下颚,抬起。他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诡谲语气道:「东瀛狼鬼恶名昭彰,人人得以诛之,得凤氏藏宝图而受八方所攻,死于非命亦是预料中的事。」

  霍玄女试着想从那对神俊眸中读出他的企图,微酸微疼的感觉再次在胸中漫开,她润唇轻语——

  「狼鬼倘若真坏,是十恶不赦之徒,就不会表面上与人口贩子接洽,暗地里却循线上查,一路追踪,将挂羊头卖狗肉的东云寺尽数毁去,救下受囚的姑娘,将她们一个个送回亲人身旁。」

  凤善棠明显一怔,手陡地从她脸上撤回,峻颊在她的注视下竟冒出可疑的红晕。「大魁这该死的家伙!」还以为是底下亲信难敌她的「诱拐」,把自家主爷给卖了。

  尽管他声音含在嘴里低低诅咒,霍玄女仍是听见了,道:「为什么骂大魁?他什么也没对我说。」

  雪容淡凝,她深吸了口气,冰嗓微颤又语——

  「但是,就算你们谁都不说,我有眼睛、有耳朵,还有脑子,难道不会去看、去听,不懂得仔细斟酌吗?我……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狼鬼不是真要将自个儿变成狼鬼,我知道的……」

  老天……

  他模模糊糊听见自己的叹声,整个人教她此刻的神态所眩惑,那想拥她入怀、狠狠抱住她的欲望陡地在体内翻腾,汹涌不止。

  蓦然间,他发烫的掌心一把抓住她的柔荑,握得那样紧,薄唇略掀,似有许多话欲要言出,而目光吞噬着她。

  那手掌的力道好大,霍玄女任由着他,他欲言又止,她也不勉强,只细细扬唇,淡语——

  「你救了不少姑娘,都是花样年华的闺女儿,想必有许多姑娘心仪你,想来个以身相许吧?」

  他五官一绷,没料及她话锋一转,会问出如此问题。

  「我没有……没谁心仪我,我、我也没喜爱谁。」只除了眼前这雪姑娘,他谁也不希罕,但他和她……有可能吗?

  闻言,霍玄女沉静地点了点头,却是无语,未受他「魔掌」箝制的一手又自然地按在肚腹上。

  不仅他对她适才问出的话感到怔然,连她自个儿都给愣住了,那语调虽淡,带着调侃,却透出酸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为着男人染上嫉妒、吃醋的恶习。

  她喜爱他,为他倾心,那不再纯粹是她的事吗?

  此时,凤善棠终于察觉到自己过重的手劲,不由得一松。

  他气息微浓地沉吟了会儿,眉眼冷肃,再次掀唇道:「我过来,除了假图之事,主要还有一事对你说。」

  霍玄女感受到他的严肃和认真,心一震,扬眉瞧他。「什么事?」

  他抿抿唇。「今晨,『海苍号』那边的弟兄传来消息,派出去侦查的小翼发现霞美列屿三百里外的海域上,出现了插有『五色火』旗帜的连环岛船只,是你义弟霍连环的武装船队,正往这里包围,估量再过不久会有一场斗事。」

  闻言,霍玄女微怔,随即回过神来,忙道:「连环是为宁芙姑娘和我而来的,你把他的姑娘还给他,然后让我跟他说吧……我、我不希望见你们又起冲突了。」

  他炯瞳微眯,又拿那种饥渴灼热的目光用力地吞噬她。

  猛然间,他铁臂一张,倾身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讶然的轻呼下将她整个人足不沾尘地锁进臂弯中。

  他的怀抱一贯地野蛮,俊脸贴在她耳侧,嗅着雪发上的香气。

  「善棠……」她叹息。

  他却道:「我已做安排,你随着你义弟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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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不要回来?!

  再也、再也不要回来?!

  这算什么?!霍玄女全然不懂了。

  到头来,他仍是什么也不愿说吗?仍是要她自个儿去想、去猜。

  可这一回,她当真抓不住一丝头绪,她的心彷佛被高高吊起,那不好的预感如此强烈,她像是失了舵的船,在茫茫大海中流浪。

  再也潇洒不起来,她没办法由他身旁再一次走开,这么沉静地一走了之,甚至从此不再见面,各在天涯一角,老死不相往来。她做不到了。

  此一时际,轰隆隆的炮声一阵强过一阵,在耀眼日阳下爆开朵朵烟尘,亦炸得人心惶惶。

  不仅仅霞美大岛挨轰,整座列屿全笼罩在炮火下,即便处在偏僻的西侧石屋,仍隐约听见岛上那些倭人叫嚣之声。

  「霍大姑娘,不走不成的,棠少交给咱儿这重责大任,得送你平安上连环岛的船,要是出啥儿差池,咱儿往后还见不见人呀!」大魁像黏糖般绕着霍玄女打转,一会儿紧跟在她身后踱来踱去,一会儿又挨在身边求着,若非想这姑娘是自家主子心头上一块肉,他早一记手刀将她劈昏,直接抬上等在底下岸边的小翼还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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