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做什么?”他声调不高不低地问道。
他冷冷俯视他们,而他们则由下从上仰望他,只见他脸的上半部笼罩在直线条的阴影里。
你看我、我看你的一阵后,大伙儿当即鸟兽散,能逃的人就逃,来不及逃的人就装死。
君昕骇视这一幕,当场羞得无地自容,因为全部的人都已经知道他要“用钱买她”的事,教她以后怎么见人?
能不能见人是其次,为了混饭糊口,工作依然还是要做,无奈呀!她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当作没人似地埋头苦干。
第7章(1)
午时,在用餐人潮中,突见一名熟眼的面孔,君昕眼前为之一亮,立刻微笑地走向他唤道:“于先生。”
崇之的视线由菜单移向她,惊讶回道:“杜小姐,是你!我听说你辞职了,真的吗?”
君昕稍一苦笑。“是啊!我现在在这里工作,对了,你想吃些什么,我叫人打个八折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君昕诚挚地对他绽开笑容,仔细为他介绍各式菜色。
不期然,座中一名獐头鼠目、小头锐面的客人蓦地大发牢骚,只听得他说:“这条鱼太碱,难吃死了!汤也太淡,和白开水没两样,还有面包不够软,硬得像白头,根本咬不动,这种东西你们也敢端出来,不怕砸坏自己的招牌吗?什么欧式料理名店,笑死人了!”
周经理闻声,连忙过去伺候,但他仍不停嫌东嫌西,最后连“季节”以自然素雅为主的装潢都嫌进去,一看便知是故意来找碴的。
在他的鬼叫中,其他客人们开始为他的打扰感到不悦。
见大部分的注意力已转到他身上,他更加变本加厉,拿叉子敲起精致的磁盘,大声胡闹。
以客为尊的周经理劝阻不成,急得大颗汗小颗汗拚命滚落,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厨房的门霍然大开,穿着一身光洁纯白厨师服的匡伦,以他一号招牌表情——面无表情地走向那客人,手上还握着森光闪动、锋芒犀利的窄长型料理刀。
健美有型的他顷刻威动全场,原本热络的店内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噤若寒蝉,包括那名恶客。
来到他面前,匡伦居高临下的俯瞰他,硕如泰山。
恶客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壮胆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客人。”匡伦开口,声音仿佛来自地心般的低沉遥远。“如果你不满意,只要说一声,我们会马上换给你。”
“换,当然要换!这种东西拿去喂猪,猪都不吃!”他失声怪叫,隐隐可听到颤抖的尾音。
白光一闪,匡伦手上的刀霎时垂直插入盘里几乎连动都没动的鱼身上,竖立在恶客面前,吓得他脸面如土,只差没屁滚尿流。
匡伦将之叉起,咬了一口回道:“猪不吃,我吃。”语毕,连同盘子一起收走。
在他的气势下,恶客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吭都吭不出来,拿刀拿叉的手抖个不停。
临回厨房前,匡伦冷冷瞥视目瞪口呆的君昕和崇之,眼里掠过一丝明显不悦的光芒。
他讨厌她和他在一起!
未几,客人开始交头接耳,为那名恶客的狼狈模样低低窃笑,更为匡伦酷到外太空去的表现“惊艳”不已,尤其是女客人,莫不露出倾慕的神情,又酷又帅的大厨师,堪比日本“呕”像剧“梦×料理人”里的那个男主角哩!
老实说,君昕的确也为他心动难抑,她不明白,以他的条件,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何会独独看上平庸的她?
“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崇之干声说道。“似乎很不高兴看到我的样子。”
君昕有点心虚。“他一直是那副德行,你别在意。”
“他以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是吗?我不知道,随便他!”君昕佯装不在意地耸耸肩。在她眼里,他的喜怒向来一目了然。
崇之望着她,从她不甚自然的脸色中,隐约察觉到她和匡伦之间的“不寻常”。“你和他是……”
君昕注意到他的怀疑,急忙主动解释道:“我和他只是普通同事,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想也是。”崇之微微一晒,心想,若没什么,何必急着撇清关系?
点好餐后,君昕拿着餐单到厨房去。
一踏进厨门的门,匡伦冷不防地拉住她。“他为什么在这襄?”
“不知道。”她将手由他掌中抽开,放下餐单,旋身欲走。
匡伦再拉住她,不顾其他人偷偷瞄向他们的目光,略带酸味地再道:“你告诉他,你在这里?”
“我没有!”她断然回答。
“那他为何会来这裹找你?”他绕回原来的问题。
她颦眉反驳道:“又不是我叫他来的,说不定他根本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你的。”
浓眉一皱,他开始质问她,“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加紧手劲,强迫再问:“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放手,大家都在看。”她挣扎着低声抗议。
“看就看,不说不放!”
她又羞又气。“他只说过你是他的表哥而已。”
“就这样?”
“想要知道更多的事,你不会自己去问他?快放开我!”君昕也顾不了面子,提高声音地回道。
匡伦文风不动,众目睽睽下,揪着她从另一个门走出,避开店内用餐的客人,拖她进入办公室。
两人前脚一出,厨房内登时哗然。
“不得了,老大在吃醋耶!”
“快去外面看看,是不是下起红雨了?”
“天哪!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哟——”
另一方面,甫踏进办公室,君昕便开口喊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快放开我!你在大家面前这么做,是想让我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吗?”
“淡水河只会让你愈洗愈脏。”匡伦讪讪回道。
“少啰唆,你以为这么说,就会让你看起来很风趣幽默吗?别傻了,还不快放开我!”她扯着他钳在她臂上的手,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好脾气和耐性就毁在他手里,更是气不可当。
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他命道:“在他走前,不准到前面去。”
闻言,她不由得吹胡子瞪眼。“真是不可理喻!你凭什么不准我到前面去?搞清楚,大名鼎鼎的“季节”是料理餐厅,又不是牛肉场,而且我是去卖你做的菜,不是去兜售我自己。”
“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他脱口而出。
“你以为你是谁,只要你不想,我就不能……”顿时愣住,她呆呆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更不喜欢你对他笑。”他沉声再道。
他又知道她对崇之笑了?他不是一直在厨房吗?怎么会看到?难道说他一直注立忌着她?
对他那再明显不过的嫉妒心态,她无言以对,脑子在刹那的空白后,她不知该下达生气或大声欢呼的命令。
心绪矛盾混淆,君昕气息微喘,粉颊酡红,明亮的眸子里流转着惊奇和不明的喜悦,娇唇因愕然而若启若阖。
情人眼里出西施,眼见依人娇媚如此,蠢蠢欲动的欲望火苗窜升,匡伦的睑因忍耐而扭曲起来。
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他强迫自己放开她,带着些许匆促离开。他想,倘使他再不走,他可能会把持不住地兽性大发,将她苦守二十几年的处女膜给就地“终结”掉……
君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他走后,她捂住火热热的脸庞蹲下缩成一团,除了狂跳的心脏外,全身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得令她混身发软。
老天,他竟然为她吃醋!而且还想独自占有她?他是否也对她心动,一如她对他?
被感情冲昏头的当口,醋酸也有如蜜一般甜透心头。这种像点燃冲天炮,冲飞向天的感觉,让她感到自己宛如花痴一样,飘飘然也,痴痴然也。
☆
午后时分,“季节”里的客人渐渐离去,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依旧爱不释手地品尝人间难得几回有的佳肴美食,在充满海浪与座头鲸的歌声中,悠然享受口欲满足的快乐。
匡伦亲自端上最后一道甜点,是淋上双色巧克力酱丝,并以生樱桃和薄荷叶装饰而成的香草果露雪糕,色彩鲜艳调合,椭圆形的造型简单可爱,虽然极其美味诱人,但却也小巧精致得令人不舍破坏。
“匡伦!”崇之诧然唤道。
“吃!”匡伦神色漠然地回道,将甜品放至他身前,监视似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崇之叹口气,舀一匙入口,惊讶于它香郁袭人的滑嫩口感,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太好吃了。”
匡伦微微领首。“谢谢!”
犹豫了会,崇之放下点心匙,语重心长地说道:“匡伦,你还不能原谅你母亲吗?”
匡伦双手抱胸,面不改色地直视他。“是她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匡伦,你知不知道,现在王氏集团的大权已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