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彦推推银框眼镜,中规中矩地回道:“王医师,很抱歉,我还有实习手记要整理。”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维世继而转向随诊的女护士,“MISS陈,我们去吃宵夜好吗?”
MISS陈挑挑形状姣好的眉案,回问:“王医师要请客吗?”
“当然,哪有让小姐出钱的道理!”
“好啊,”她一口答应,然后转头对另一位随诊护士说道:“小萍,今天王医师要请吃宵夜,一起来吧!对了,顺便把耳鼻喉科的玉寰、青玲,和妇产科的桂静、妙妙,以及复健科的家美和淑英叫来,对了,还有脑神经外科的……”她“漏漏长”地说出”大串名字,有的他连听都没听过。
维世听着,努力维持住招牌笑容,在心里自问着,凭他是这家大型综合医院崟,号称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岂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放弃邀请美女同行?
开玩笑,他当然要放弃!他无意将时间浪费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上,对于男女之间,他总秉持着潇洒的信念,反正“天涯处处有芳草,这朵没开换那朵。”
他的外貌俊朗,身材硕长,笑起来”口白牙闪闪发亮,且个性随和幽默,对女性尤其是温柔体贴,不是故意的,他自然而然地便成为“恶名昭彰”的“花花医生”,尽管他其实什么事也没做过,除了偶尔会和女护士们打打情、骂骂俏之外。
但是不可否认,他仍然是个魅力十足的万人述,所以他的单身至今已成为这家医院中的七大不可思议之”。
第1章(2)
“MISS陈,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一点事,改天好了。”他婉转而坦率地说道,态度倒还是落落大方,这也是他迷人的地方吧!
MISS陈含笑睨了他一眼。“这样就放弃啦!真没意思。”
“放弃?谁说我放弃来着?不如这样好了,今天我先请你”个人,改天找再一起请大家,你觉得如何?”
正当她想接口抬杠时,扩音器突然传来紧急讯息,“王维世医师,有急诊病人,请立刻到急诊室来。”
倏然收回松散的心情,他马上起身,刻不容缓地快步走向急诊室。
甫踏人急诊室,他蓦然看见一名苍白瘦弱的女孩正躺在移动病床上,状似奄奄一息。
他走近观察,她的家人急忙地开口,“医生,她突然晕倒了,我们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她有多久没进食过?”他拨开她的眼睑查看瞳孔收缩的情形,然后探探她的体温,肃容问道。
“这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她差不多一个多月没在家里吃过饭了。”
“她平常就这么瘦吗?”
“不是,她以前比较胖,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瘦了”大圈。”君昕说着,霎时猜到原因。“你的意思是说,她是厌食症?”
“没错上这位太太,你女儿可能就是因为减肥而得了厌食症。”他宣布。
青天霹雳!两个一子的“太太”所带给她的震撼,仅只亚于三个字的“厌食症”。
君昕怔怔睐着地,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身旁的君柏摸摸鼻子,接口说道:“医生,她是姊姊,不是妈妈。”
维世闻言,唐突地转过头看她,他自认对女人有着专业的评鉴眼光,更别提会看错女人的年岁。
没错,床上躺的女孩或许年纪尚小,稚气的娃娃脸看来约莫十五、六岁,但眼前已然成熟的女子,也绝不到能成为她母亲的年龄。
那女子的脸被长长短短、参差不齐的头发遮掩了大半,加上她脚踩脱鞋,穿着阿婆样式小花的棉质衣裤,以及略显沧桑的说话神态。在匆忙之际,他没能看清楚,真的不是他的错!
急诊室里蓦然安静了好一会儿,不久,很快便回复嘈杂的状态,裒爹的哀爹,喊娘的喊娘,好不热闹。
“对不起。”维世诚心地道歉,明白将一个黄花闺女错认为丰老徐娘,是足以使女人抓狂,干下杀人减口的事。
“没关系。”君昕扯出”抹礼貌的微笑,觉得嘴角似乎隐隐抽搐着,反正她早晚都要习惯这个称呼,如果她不会成为滞销存货的话。只是现在听来,仍忍不住觉得有点刺耳。
或者她该好好打扮一下,即使是要去超级市场买“好自在”,或送晕倒在地的妹妹到医院挂急诊,否则,下次送医急救的人,可能会是某个直觉喊她“太太”或“欧巴桑”的无辜倒楣鬼。
虽然她性情温和、修养良好、端庄娴淑、心地善良、遵守交通规则、按时缴交水电费……但她毕竟是被列为哺乳纲、灵长目的人类,有发达的思考能力和心智,想当然尔,也会有恼羞成怒的时候。
而一个恼羞成怒的女人,其行事逻辑就如同数学乱数,不可捉摸,就算这个女人是观世音菩萨或圣母玛莉亚的转世再生,若有人胆敢侵犯其缨,触及眉角,也会被搞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衷心期望自己不会有“泯灭人性”的一天。
☆
君珞进人医院后,生理和心理的治疗双管齐下,情形有一点点好转,已开始能勉强吃一两口流质食物,但压迫性的忧郁使她意识到吃多时,便会开始呕吐,将原本吃下的全数吐出。
看着原本人如其名,珠圆玉润、胖嘟嘟的妹妹憔悴得不成人样,瘦得像具木乃伊,君昕心痛如绞,而当她一想到因庞大的医疗费用,而致使家庭存款簿的数字急遽降落,她就割肝割肺。
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她必须开源节流。
节流是没啥问题,大不了大伙比以前更加省吃俭用。记得随手关灯,电视只能看新闻,更别提收听音响、玩电脑、打电话聊天等这种奢侈的享受。洗澡时每人限用一桶水,夏天不能开冷气、电风扇,以人工摇扇代替,而冬天也要省下暖气的电费,会冷就多盖几层棉被,况且人多挤一挤,照样可以取暖嘛!
她在记事簿上一笔一笔地仔细盘算,一个头两个大。
至于开源嘛!这就伤脑筋了。若是拿家庭代工回家,叫大家一起帮忙做……不行,这会影响到君柏和君瞳的课业。
她考虑着,如果晚上去兼差,那谁来照顾君浩?君柏不可能,准备考大学的他,现在正值最重要的关键时刻,怎可让他为其他事分心?而君瞳自己都需要别人来照顾,遑论是照顾比她更幼齿的君浩。
想靠粗心大意、命带克妻的父亲?唉,还是算了,她怕他可能会因煮泡面而把房子烧了,到时不仅克妻,还连带克子克女、克到隔壁邻居、克到消防队员,甚至克到看热闹的人群,想想,直一是太恐怖了,所以还是免了吧!
听说做房子的仲介业务很好赚,可惜她有良心、没口才,怎么也无法把一间破烂的幅射海沙屋说成金碧辉煌,保证万年不坏、不漏水的白金汉宫。
逼急了,难道要她卖身不成?
没得商量!就算流浪到淡水,饿死浮尸基隆河,她也不干这种龌龊事,好歹她得保持家世清白,不然以后有谁肯嫁娶他们杜家人。
她一心只想着家人,压根儿忘了自己,像她这种保守传统的女人,现在几乎看不见了,直可和腔棘鱼这种活化石相比。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君昕咬着笔杆,喃喃自语。
“君昕,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同部门的女同事田可玫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计画最近的家用。”
“对了,你妹妹有没有好一点?”可玫关心地问道。
“嗯,好多了,谢谢。”
“说真的,你比一个妈妈还要妈妈,家里的大大小小都由你一手包办,照理说,你应该是在最享受人生的一段黄金时期,而不是像个老妈子,整天柴米油盐,你都没想到你自己吗?”可玫再道。
君昕不禁苦笑。“当然也会想啊!”
“偶尔你应该放松一下你自已,别把自已逼得太紧了。”可玫诚恳地劝着。“不然总有一天,躺在医院的人会变成你。”
君昕再次报以苦笑,任谁都想轻松过日子,就算是她也不例外,只是环境不允许她松懈,她必须为生活和家庭战斗啊!
说实在话,她目前这份工作稳则稳矣,可是薪水入不敷出。她曾考虑另谋更高的收人,可是以她大学肄业的学历,根本没有公司想要。
和眼前的可玫相比,在公司中的资历虽比她浅,但是现在的职位和薪资却高她许多,不为什么,只因学历优于她。游走在弱肉强食的现实社会中,她能埋怨不公平吗?
君昕早看透这一点,淡泊名利的她也懒得去计较,能混口饭就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了,还有什么好嫌的,再嫌,搞不好连这口饭都没得吃哩!
“可玫,我晚上想要找份兼差的工作,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君昕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兼差一途可以抒解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