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昕觉得两人相像的,大约只有那张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但表情却完全互异的脸。
“他是个厨师,所以我特别叫他做些适合君珞吃的食物,没想到会搞成这样,真是抱歉。”维世继续说道,并用手肘顶顶匡伦。“喂,说话啊!”
匡伦斜她一眼,说道:“这位太太,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做饭给你女儿吃?”
疾雷灌顶!劈哩咱啦碰!果然事必有三,无三不成礼,对此,她该是麻木不仁、了无生趣、视死如归、死不瞑目……
“老哥,她不是她妈妈,而是她姊姊啦!”维世连忙在他耳旁低语。“快跟人家道歉。”
匡伦皱了邹眉头,没啥歉意地再扫她一眼,不假辞色地朗朗回道:“为什么要道歉,谁教她要打扮得像老姑婆一样?”
君昕的脸都绿了。
维世慌张地掩护道:“杜小姐,别生气,他是有口无心。”
匡伦不予置评地撇撇嘴。“躺在床上的那个顶多十来岁,而她看来也已三十好几,早婚的话也生得起,就算没结婚,照样还是可以生不是吗?”
“老哥,别说了!”维世没料到,向来寡言的兄弟却突然多话起来。“杜小姐,真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介意!”
“不要紧,我不会介意的。”她很有气质、很有度量地回这,觉得大小脑和颜面神经快一起抽筋了。
“我也不会介意。”
“没有人问你!”维世和君昕一起转头对匡伦喊道。
他耸耸肩,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眸子崟瞬间闪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光芒,快得没令人发觉。也许,连他自个儿也没发觉。
半晌后,护士和清洁工前来整理,维世亲自拿湿毛巾为君珞擦拭脸颊,轻柔仔细,并说着轻松的笑话逗她开心,期望能放松她紧绷的情绪。
老实说,今天这么一闹,君珞更能体会到君昕对她的关切。她晓得家里的经济因她而急速拮据,可想而知身代母职的君昕压力有多大,因而她更迫切渴望能赶快痊愈。
“你不是胖,只是比较丰满。当个瘦不拉叽的女人有什么好,病怏怏的一点质感也没有,抱起来一定不舒服。”维世半开玩笑地说道。“还是丰满的女孩比较可爱,像我,就比较喜欢这种女孩哦!”
出于真心也好,仅止安慰也罢,君珞窝心地微微”笑,她想,如果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
天色渐暗,君昕这才发觉她该回家做饭给一群嗷嗷待哺的人,于是她向君珞和维世道别。“王医师,我要先走一步了!小珞,你好好休息。”
“拜拜。”君珞和维世同时摇手回道。
略过匡伦,她走向门口。
“我送你。”他蓦然开口。
她一怔,停步回首。“谢谢,不用了。”
匡偷走向她,重复道:“没关系,我送你。”说着,他握住她的手臂走向电梯。
“请你放开我好吗?”君昕挣扎着。
他充耳不闻,到电梯门口前才放开她,按下电梯按钮,不明就里地再道:“我的车停在地下一楼。”
“谢谢你的好意,我坐公车就好了。”
“电梯来了。”
“喔!”
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进电梯里,当君昕听到叮的一声响起时,差点没一头撞死。
“你住在哪里?”他问。
“我坐公车很快,不用麻烦你了。”她尽量礼貌地回答。
“附近?”
“我都坐一〇〇号公车。”
“怎么走比较快?”
“经过五个站,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而且班次很多,平均每七分钟就会来一班。”
“要走忠孝桥吗?”他问。
“医院门口刚好有站牌,走两步就到,真的很方便。”
“忠孝桥塞车,改走市民大道。”
“如果一父通状况不好的话,顶多半小时也一定会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的完全没有交集,却仍旧还能溜溜地对着话,惹得电梯里的其他乘客忍不住掩嘴窃笑。
来到地下一楼,两人并肩走出电梯,君昕终于竖起白旗。“我们要这样鸡同鸭请到几时?”
“如果你不让我送,大概会一直讲到两岸统一为止。”匡伦回道。
“当真要送?”
“绝对不假!”
“我有我女人的矜持。”
“我也有我男人的坚持!”
哇!真看不出来他的反应如此灵敏,辩才无碍。她差点噗哧一声失口笑出,但瞧他认真的表情,她硬是将梗在喉头的笑声咕噜噜地咽下。
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几近难缠的顽固,她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坐进他的VOVO”里。
少有机会坐到高价位的房车,而且又是孤男寡女,宽敞的空闲、真皮的沙发、高贵复杂的仪表板,甚至连挂在后照镜上的史奴比,都令君昕略感局促。
第2章(2)
两人坐定后,匡伦突然倾身靠来,眼神和脸色是一贯的一局深莫测。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车门挤去,面露惧色和警戒。
他想要做啥?
天,他的脸离她的不到一寸。
老天,他竟把他的呼吸喷到她脸上。
我的天,他的身体快碰到自己的身体了。
我的老天,妈妈咪呀!他的手伸过来了啦!
他到底想要干么?不会是记恨刚才的事,想要在这里把她先奸后杀吧,来人,快救命啊——
丰富的想像力造成她花容失色、全身紧绷,双手不自觉地抡成拳头,一副誓死保护贞操的样子。
瞧见她忘了掩饰的反应,匡伦眼里掠过一丝有趣的笑意,伸手拉下她身旁的安全带,替她扣上。“现在规定坐前座的人,都要系上安全带。一
“喔!”她霎时满睑通红,着实从天堂馍到十八层地狱去。
“抱歉。”
“咦?”
匡伦发动车子,打着排档,透过后照镜看她。“我无意使你难堪,更没有伤害你妹妹的意思。”
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君昕捕捉到他快速收回的视线,并见着在他没多大变化的脸上,若有似无地闪过歉意,外加一点点不易发觉的难为情。
他感到不好意思?原来他要送她,是想向她赔罪?
一转念,心情陡然转变成一片不一样的天空,她不由得唇角上扬。“我说过,我不会介意的。”
迟疑着,他再飞快膘她”眼。“其实你长得还不算太难看。”
他是在赞美,还是在讽刺?君昕猜想着,宁愿他的意思是前者。看样子,他并不冰冷或恶劣,只是不习惯太过表露自己的感情罢了。
“谢谢。”她欣然接受,瞬间感觉自在多了。
将她家的位置告诉他之后,匡伦打开音响,一阵海涛声涌来,淡淡柔柔的音乐流泄而出,刹那间,有令人徜祥在深蓝海洋中的错觉。
“你喜欢大自然的环境音乐?”君昕问。
“嗯!”匡伦点头应道。
她心想,呵!果真是外刚内柔、表里不一,表面冷硬如石,内在却飘柔似絮。
语毕,两人无言,沉人舒坦宁和的无声世界。
车子缓缓滑进市街,加人移动的车潮。
或许是海浪声和音符在作祟,她凝视着窗外向后曳去的都市景观,始觉今晚的街道似乎格外迷人。
☆
费尽九牛之力才找到车位,将车停好后,匡伦持续他“男人的坚持”,一定要护送君昕到家门口。
”路上相伴走来,君昕一句两句地聊着,匡伦简洁应答,惜宇如金。
虽然交换的言语不多,但却已慢慢冲淡两人之间的生疏,之前曾有过的火爆对峙也不复存在了。
“历尽沧桑”的君昕圆融有礼,懂分寸、知进退,态度总是随和诚恳,温文大方,因而她无论到何处面对何人,都能不愠不火地与他人侃侃而谈,成为受欢迎的往来对象。
很快的,便到了她家公寓的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君昕打开门后,转身再次道谢。
匡伦点头回应,脚长在地上似的,似乎没打算要走。
他看着她,在蒙眬的路灯下,睑上的阴影使她的五官隐晦不明,然她很清楚地瞧见他深邃却不失清澈的瞳仁,似乎隐约闪着她无法理解的光芒。
他的注视教她顿起异感,混身发麻、呼吸紊乱,想进人门内,却不知怎地迟迟无法动作。
他是个高大俊拔的成熟男人,而她是个身心健全的成熟女人,纵使未经人事,但健康教育的考试她可是都拿满分。因此,她明白自已心动的反应,不过是贺尔蒙在骚动罢了。
看来,她真是守身如玉太久了,才会对男人欲求不满。
虽思及此,但她并未为此而大感郁结,正在她想大方邀请的当口,一声甜甜的童音插入,“大姊,是你吗?为什么还不进来?”
君昕急忙回头。“哦,我马上进来。”
俄而,君瞳蹦蹦跳跳地跳下楼梯,撒娇地拉住她的手。“大姊,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要饿死了!”
“对不起,我立刻去做饭。”君昕疼爱地搂搂妹妹,转向匡伦。“吃过晚餐再走好好吗?”
匡伦不自觉地眨眨眼,平声回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