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会让他送命?我又不是要害他。」
「但妳要他做的事便等于是在害他。」
「我……」
「停停停!停一下好吗?」秦羽打断正在争论的两个人,他们讨论的焦点是他吧?但两人却对他视若无睹?「麻烦两位,可以说得清楚点吗?」他不喜欢打哑谜。
玉郎淡淡的说:「让妙儿告诉你,然后立刻离开暖玉阁。」
妙儿急了,「不!他要留在这里,我要他留在这里!」
「我说不行。」玉郎的黑眸越凝越深,话也越说得来越少。「五郎,你看着办吧。」语罢,他不再理会妙儿的要求。
「且慢!」秦羽再度举手打断,蹙紧的浓眉说明他已经动了气。「抱歉,各位大概是误解了,我和这位妙儿姑娘没有交情,只是为了帮她的忙才会到这里来。我不管你们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我也不管你们要不要我留在这里,反正我有我的事要做,我也并非没有去处,所以我不会留下来。告辞。」
他大步往外走,妙儿急得跳过去用手扯他的袖子,叫道:「唉,你、你不能走!」
正拉扯着,楼外飘来一阵乐声,随之而来的竟是浓郁的香气。
五叔一顿足,「好,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玉郎,「先让他们躲一躲吧?」
玉郎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神情掠过一种难言的僵硬和痛苦,看在秦羽眼里,心头的疑窦又添了一层。
妙儿似乎也知道即将到来的状况有多危险,扯住秦羽的袖子就往楼上跑。秦羽本来要走,但见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甚是奇怪,而身在异地,还是客随主便的好,于是便任凭她将他拉到二楼的一间卧室中。
从卧室的门缝中正巧可以看到一楼的大厅,妙儿虚掩了门,从门缝里往外看,秦羽见她兴奋的样子,也忍不出凑过来,从她头上的门缝中偷看。
似乎有船靠近了暖玉阁,然后有人走了进来。
原本他以为暖玉阁气氛如此凝重,必定是有一群仇家杀上门来了,但是从门外无声走进来的,只是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
窈窕的身形,端庄的站姿,虽见不着她隐在面纱后的双眸,但可以感觉她正在凝视玉郎。
「妳来了。」玉郎淡淡的问候,应是与这个女人认识已久。
那女人没有说话,却伸出一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倏然玉臂伸展,旁若无人的将他搂在怀中。
秦羽看得有些不解,想问妙儿这个女人是谁?她却像是早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小手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嘘--好戏才刚开始。」
看来这一幕对于暖玉阁来说早已是老戏码了。
他将视线低垂,只看到妙儿光洁莹白的脸颊和柔细的雪颈,大概是距离太近了,鼻尖里钻进一股香气,痒痒的、麻酥酥的。
秦羽深吸了一口气,他喜欢这种甜甜淡淡的味道,忍不住靠近她,几乎碰到她的鬓发。
妙儿浑然不觉头上有个正在偷香的登徒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下那对男女。
眼看着玉郎和那个女人一前一后的走上楼梯,渐渐走近他们的房门,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拽住秦羽的衣角,用蚊语般的声音说:「准备,门一开就跳窗跑!」
然而那两人拐到他们右边的房间,没进这间房。
秦羽和妙儿同时听到对方呼出一口气,不禁相视一笑,这回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的一起把耳朵贴到连接隔壁的墙上偷听。
但奇怪的是,隔壁没有任何人声,只是有人开始抚琴。
琴声很美,随着窗外的湖水波浪的翻腾声一起,慢慢地注入人的心底。虽然柔缓,却不拖沓,好像一池春水被人缓缓的搅动。
秦羽听了半晌,除了琴声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拉过妙儿,问道:「那个女人是谁?妳玉叔叔的朋友?」
「不算是朋友吧。」她歪着头想了想,「应该是他的死敌。」
死敌?谁见了死敌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里有心情弹琴作乐?这种迎敌的方式还真是奇特啊。
忽然,琴声似乎有了改变,带着一种妩媚的魔力,听得人心情有些躁动,按捺不住。之后琴声越来越快,迅疾如风,像是存心要撩拨超人的情欲,秦羽觉得自己的心要从胸腔蹦出来了。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隐隐的,他们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应该是人的呻吟声吧?似乎有男声,也有女声,夹杂在一起,说是欢悦,又像是痛苦。
秦羽立刻明白了隔壁屋里的两个人在做什么,即便他是个大男人,脸都立刻红了。回头去看身边那个小丫头,却见她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还在偷听,显然这种声音对于不解世事的她来说并没有太多影响。而他毕竟是个男人,男欢女爱的事情就算是没看过,也听过,自然感觉不同。
他一把将妙儿拉离墙壁,正色警告,「以后少做隔墙耳,让人看不起!」
她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笑,「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他的脸又红了,「我、我还不是怕妳听了不该听的。」
「什么是不该听的?」
要命!这个妙儿问的问题越来越难回答了。
秦羽语塞半天,才勉强给她一个回答,「事关人家私事的。」
其实这也是废话,关起门来,谁说的不是私事?难道还有哪个官吏会在这种屋子里升堂问案,或是有哪个皇帝会在此召见群臣吗?
隔壁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些,他一口气才提上来,想起有好多事要问妙儿。
「妳总是偷听?」看她真像个「惯犯」。
这妙儿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只是每个月十五。」
每个月偷听一次人家的风月之事?这对于年纪尚小,估计更不可能嫁过人的妙儿来说,是不是有些「早熟」了?
「妳,妳……妳竟然有这个癖好?」说癖好还算是客气,说得难听些,简直就是变态。
妙儿小手一摆,「我只是对这两个人有癖好。」
「他们是……」他企图套话,她却机警的转移了话题。
「我该吃药了。」她打开玉瓶塞,倒出几粒药,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水,将药服下。
秦羽疑问:「喝茶不怕解药吗?」
「这药不会,因为灵珠草本身就是一种茶种,但因为罕见,所以一般人不清楚。」
「哦……」他点点头。忽然楼下一阵喧哗,似乎又有不少人进了暖玉阁。
再度从门缝看出去,进来的都是女子,年纪大约都在三十上下。虽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但人人妩媚妖娆,盛装打扮,像是赶赴什么盛会。
「真遗憾。」妙儿叹气道,「不能出去看。」
「看什么?」他问。这个丫头,一直鬼鬼祟祟的太可疑。
「看表演啊!今天是十五,按惯例,每月这个时候都是暖玉阁吟箫弄月的好日子,你没看外面来了这么多人吗?」
「看那些男人吹拉弹唱?这还需要等日子?」他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以前在中原都是男人看女人表演取乐,到了西凉女国,一切都反着来,他还真不适应。
她一笑,「当然要等,这是女王的法令。而且可以上暖玉阁的人也非一般人,至少要是皇室宗亲,或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年纪太小的不行,太老的也不行。」
「为什么?」今天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这些男人就是漂亮的风景,我们女人想欣赏美的风景,首先要把自己变成风景,融入景色当中,太丑太老就会『杀风景』了,而天天看风景,再美的风景也会腻。这回懂了?」
好一篇「风景论」……他算是听明白了。把他们堂堂七尺昂藏男儿当成「风景」来看,这话若是传到中原去,那里的男人怕不是被气死无数?
楼下丝竹声起,又有歌声传来,屋里的两个人捺不住,把房门又悄悄推开了一些,探出半个头看楼下的「风景」。
一看之下,秦羽又差点摔倒。
原来不只有歌,还有舞。
八个男子各持笙管笛箫、琵琶琴筝合奏,另有十二名男子分列两边翩翩起舞。
看他们舞姿轻盈,体态健美,比起女子之舞倒是阳刚之气十足,应该不只练了一朝一夕。
妙儿不忘在他耳边解释,「这是胡舞,舞者以擅长旋转为拿手绝技,上个月刚刚传入西凉。还是暖玉阁的人聪明,学得这么快。」
「斯文扫地,忝不知羞!」他咬着牙,才迸出这文诌诌的八个字,将门一撞,怒道:「不许看了!」
「怎么?」她又眨巴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哦,我知道了,你们中原男人习惯了看女人为你们跳舞解闷,便不习惯我们女人看男人表演?这算什么?一会儿歌舞唱罢,这些贵妇会将带来的信物交到自己看中的舞者手中,然后今晚便与那人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