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妈妈说天气不错,一早推着奶奶出门散步去了。”
她帮他盛了碗稀饭。
看着两人有默契的穿着——一身白色的T恤,外加洗得泛白的牛仔裤,没来由的,一分羞赧悄悄的占据她的心头。
看着她,夏之维感觉得到她在害羞。昨夜睡梦中,虚虚实实全是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梦过她,只有在夏之筠提到她时,才会想起她。昨夜,他又回到了那个骑着脚踏车载着她的小男孩。
“你吃过了吗?”
他动手吃起许久未曾吃到的清粥小菜。
“吃过了,都已经十点了。”她可是五点就要起床的人。
“昨晚熬夜赶完育幼院的网页,今天才睡晚了。”他解释着。
“没关系。你慢慢的吃,我到镇上去买些日用品。”
她拿起小绵羊的车钥匙,穿起厚厚的防风外套。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认命做事的坚毅小女孩。
“你等我,我开车载你去。”
不等她反应,他快速的将稀饭囫园吞下。
“你今天不忙吗?”她有些窃喜,难得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他拿出车钥匙,和她走出门外。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四天后我要去南投一趟。”
第一次坐上他的车,靠他如此的近,小小的空间中,全是他的气息,她有些莫名的悸动,一种看不见的快乐在心底流动着。
车子在镇上最大的一家超市前停了下来。
她才一下车,迎面便走来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海芬!你也来买东西呀!”林震源热络的趋上前。
她点了头,表示听到,脸上却没有表情。
林震源看着随后下车的夏之维,更是笑咧了嘴。
“是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回台南来了?”他举起右手,大力的拍了夏之维的肩膀。
夏之维一愣,才想起原来是他小学及国中的同班同学。
这个镇就这么一点大,所有的人都读同一所小学及国中,从镇前走到镇尾,简直可以开个小型的同学会。
“林震源?”夏之维也笑了,只不过在林震源的面前,他的笑就显得收敛许多。
“好小子!总算还记得我,我以为你这些年在台北混,早忘记有我这号人物。”林震源天生爽朗活泼,跟每个同学的交情都不错。
“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
夏之维伸出手,用力的与林震源相握。
“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吧!每次你回台南,总是来匆匆去匆匆,究竟在忙什么大事业?”
“没什么,随便做些电脑资讯的东西。你呢?”他并不想多谈他现在的工作内容。
孙海芬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径自走到超市里面。
“这间……”林震源比了比身后的超市。“我们家兄弟姐妹合开的。”
“恭喜!恭喜!你现在可是大老板喔!”
“别说笑了,我只是挂个名,还得管理里头的业务,比起那几个只出钱、不管事的人,要命苦多了。”林震源自嘲的笑着,幽默的个性与小时候一样。
“做生意的确不容易。”像他就不适合做生意。
“你怎么会跟海芬在一起?”林震源嘘寒问暖了一阵子,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海芬是我妹妹的同学,现在在我家帮忙照顾我奶奶。你怎么也认识她?”夏之维注意看着超市的大门口。
林震源说:“她以前在里头当收银员。”
“我还不知道她当过收银员。”这几年他大多在台北,只有过节才回台南来,很多家乡的事,他都不太清楚。
这时,孙海芬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超市。
林震源像飞一样的冲到了她的面前。
“海芬,我帮你拿。”他伸手要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不用了!”她的脸色明显的难看,两道细眉都拧在一起。
她将手上的东西全交给随后走到的夏之维,然后不理会林震源那张笑脸,径自上了夏之维的车。
夏之维将东西放到后行李箱。他能感觉出她和林震源之间的异样。
“阿源,有空来我家聊聊。我先回去了。”夏之维礼貌性的一笑。
“之维,等等。”林震源将他拉往一旁。
他耐心的等着林震源开口。
林震源打趣的笑着问:“你跟海芬有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他故意装傻。
林震源斟酌好一会儿。
“……就是我很喜欢海芬,我正在追她。”林震源比夏之维矮半个头,但略为壮硕的体格像在宣示他的所有权似的。
“你放心,我过没几天又要离开台南了。”他拍着林震源的肩,像是在给他保证似的。
“真的!我还以为……那么我就可以放大胆去追了!”
看他们那一身情侣装的打扮,难怪林震源会误会。
夏之维浅笑,跟林震源挥手道别后,才上了车。
车子在沿海的一处路边停了下来。
“海芬,有什么事想要说的吗?”夏之维侧头看着她。
看着她皱着眉的愁容,他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有事。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平静的海水,对照着她一张历尽风霜的脸,她摇摇头,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能看穿她。
“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老是闷在心底,闷久了,心情会变不好的。”
她能将心底的秘密说出吗?面对他的关心,她总是无法拒绝,却也害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深陷感情的泥沼里。
“林震源跟你说什么?”她看着前方的海天水色。
“没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他想要追你,他怕我对你也有意思。”
“你怎么说?”
“我让他放心,我过几天就要去南投了。”
闻言,她就像从云端掉落谷底。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梦,她却依然无怨无悔的做了那么多年。
“我们回去吧。”她倔强的将苦涩往肚里吞。
“嗯。”
他将车子驶离了海边。
他知道她不想多说,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任何埋怨的话,除了那一次,她在他的怀里痛哭,到现在他还能依稀感觉到,留在他襟口那属于心痛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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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骊歌初唱。
“海芬,海芬,爸爸回来了!你快出来啊!”孙海娟在客厅里高喊着。
在后头厨房洗米的孙海芬一听,湿湿的手随便的在衣上抹干,就跑了出来。
“爸。”孙海芬怯怯的叫着。
“来,都来让爸爸看看。”孙哲民喊过三个小孩来到他的跟前。
长年在海上的日晒雨淋,使孙哲民有一身精壮黝黑的肤色,不怒而威的神情,使几个小孩始终不敢靠他太近。
“半年不见,你们都长高了不少。”
身为轮机长,孙哲民这次从南非带回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
三个小孩腼腆的笑着。
“宝贵啊,把我的行李箱打开来。”孙哲民喊着孙母的名字。
李宝贵笑盈盈的打开大的行李箱。
三个小孩咋舌的看着爸爸带回来的东西,有收录音机、文具用品、机械人!等各式玩具,孙海娟及孙海芬最后才知道,原来那些东西全是买给孙家龙的。
孙家龙高兴的哈哈大笑。
“海娟,海芬,你们俩去后头煮午饭。家龙,你回房去看书,爸爸有话要跟你妈妈说。”
三个小孩听话的走出了客厅。
走进厨房的两姐妹,开始准备煮晚餐的东西。
洗完了米,洗完了碗——
“海芬,你去问妈妈,看要炒什么菜。”孙海娟下了命令。
“喔。”
孙海芬走到了通往客厅的走道,还没掀开门帘,就听到爸爸粗犷的声音,她退了一步,隐身在门帘后,悄悄听着。
“我打算在台南市用家龙的名字买一栋房子。”孙哲民肯定的说着。
“你有钱吗?”李宝贵是标准的家庭主妇,家里的所有钱都是在孙哲民的手上,他每个月只给她一些家用费,她从来都不知道丈夫到底有多少钱。
“你忘了啊,我是赚美金的,什么没有,钱最多了!”
孙哲民狂妄的口气让躲在门帘后的孙海芬怔住了。
“可是,你平常不是一直喊没钱吗?”所以她才带着两个孩子拼命的赚钱,好贴补家用。
孙海娟见妹妹迟迟没有回厨房,打算要来喊她,没想到却看到她站在门帘后,她也依在她的身后站着。
“那是我故意喊穷的,不然海娟和海芬怎么会心甘情愿帮我赚钱。况且,我多留一点钱在身上,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打算!难道,你希望老了以后还得伸长手向孩子们要钱。”孙哲民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商量,反而像是在训话。李宝贵怯懦的说着:“可是家龙还这么小,需要现在就帮他买房子吗!”
从结婚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怕这个板着面孔的丈夫,幸好他离家的日子多,看到他的时间也相对的减少。
孙哲民威严的说:“你这个女人,一点知识都没有!女儿贼,女儿贼,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我要是不趁现在帮家龙买房子,以后海娟和海芬要是来跟家龙抢财产,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