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夏之维在台北念大学,而寒暑假则忙着打工,因此回家的次数很少。
不过,每次得知他回台南,她都会找机会偷偷的来看他。或许是自卑的心理,或许是羞涩的少女情怀,她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坦然的面对他,连说句话她都提不出勇气。
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她清楚的看见了从远处而来的三个人影,她连忙将身体缩进了墙角。
那个站在两个男人中间的长发女孩,有着模特儿般的身高、明朗的五官、爱笑的眼神,她站在夏之维的身旁,是那么登对,两人无论外型、气质,都同样出类拔萃。
反观自己,她甚至连暗恋他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长发女孩笑着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亲密的神态令她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唇。就算她继续升学念书,就算她有着跟他同样的学历,也不可能有站在他身边的一天。麻雀就是麻雀,怎么可能会变凤凰!何况那长发女孩的风采,她是连万分之一都及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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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遭到色狼骚扰及淋了一场雨之后,刚开始的前两天,孙海芬还不觉得身体有任何的不适,可是一到第三天,轻微的感冒症状就陆续的出现——
先是头晕、喉咙痛,再来是流鼻水;到了第四天,整个喉咙像是火在烧般,连吞口水都觉得困难,加上鼻塞、鼻涕不止,她整个人头重脚轻的虚脱着。
她身子骨虽然瘦弱,但从小的磨练让她极少生病,她几乎忘了上次得感冒是什么时候了!
可能因为极少得感冒,以致身体里没有什么抵抗力,所以这次感冒来势汹汹,让她虚弱得几乎站不住脚。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奶奶的房间,想带奶奶去洗澡,然后再去准备晚餐。
奶奶看着孙海芬红通通的鼻头。
“丫头,不舒服啊,是不是感冒了?”
“一点点鼻塞而已,没关系的。”
她脚下浮浮的,整个人像在太空漫步。她勉强打起精神,不敢在奶奶面前表现出生病的样子。
“看你无精打采的,不舒服就得去看医生,知道吗?”奶奶看得出她的脸色不对劲。
她将轮椅打开,放在床沿。
“奶奶,我知道。”
她将奶奶的手臂搁在自己的肩上,还没出力,脚一软,她就跌了下去。
“海芬!丫头,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奶奶啊!”奶奶苦无脚力,根本无法扶起她。
她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坐在地面,用双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奶奶,我没事,我只是有点重心不稳。”她嘴角勉强挤出一丝浅笑,扶着床头爬起来。没想到她这么没用,这下想瞒都瞒不住。
奶奶摸摸她的额头,一脸的恐慌。
“你发烧成这个样子,还说没事!”
“原来是发烧啊,难怪我觉得身体热热的。”她自长大后就没有发烧过,根本不知道发烧的严重性。
奶奶让她坐在身边,拿起床边的电话,按了一组电话号码。
“奶奶,你打电话给谁啊?”她忍住喉咙的疼痛,尽量轻声细语。
“打给之筠啊!让她回来帮你。”
孙海芬本来想说不用,可是她这样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又怎么照顾奶奶及夏妈妈?还是让之筠回来帮忙比较好。
奶奶说完了电话,转向她。
“之筠马上回来,你先回房去休息,等下让之筠帮我洗澡就可以了。”
“谢谢奶奶。”她已经没有逞强的能力。
“多喝点开水。如果继续发烧,晚点让之筠带你去镇上看医生。”奶奶叮咛着正摇摇晃晃走出房门口的孙海芬。一碰到床,她酸痛的四肢立刻得到了舒缓,敌不过沉沉的睡意,她恍惚的进入睡梦中——
“海芬,海芬,你醒醒啊!”夏之筠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
杜盈秀也在一旁着急的说:“看样子烧得不轻,之筠,你赶快把她叫醒,送她去看医生。”
“嗯!”夏之筠点点头。“海芬,别睡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孙海芬勉强睁开眼睛。
“之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每说一字,她的喉咙就痛得厉害。
“你已经睡三个小时了,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夏之筠撑起了她软棉棉的上半身。
她回来帮奶奶洗好澡后,本想让海芬多睡一会儿,可是愈想愈不对,便赶紧上楼来看看,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不用看医生了,多喝开水就没事了。”孙海芬没看见自己的样子有多糟糕,还在逞强。
“海芬,听夏妈妈的话,去给医生看一下。”社盈秀像哄小孩子般。
“别逞强了!”
夏之筠一把将她扶离了床上,半抱半拖的将她放进车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镇上的一间内科诊所开去。
医生帮孙海芬打了一针,并嘱咐她要多休息。
孙海芬依然虚软无力的任凭夏之筠再将她拖回车上。
回家后,夏之筠强行喂她吃些粥,再吃完药后,才让她好好的睡去。
此时,夏之筠也已经累摊在沙发上,连杜盈秀准备好的晚餐,她都没胃口吃。
原来照顾人是这么累的事,以前有何阿姨帮忙,现在有海芬,她从来不知道在家里做事也需费尽力气。
电话铃声响起,夏之筠一侧身,接起了小茶几上的电话。
“喂!”她有点不耐烦。
“之筠?”夏之维的声音怀着疑问,从话筒里传来。“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家里?”
“我怎么会在家里!”夏之筠的声音扬高了八度。“家里有事,难道你这个远在天边的人赶得回来吗?”她着实累坏了,莫名的脾气就这么上来。
“之筠,发生什么事了?”夏之维还是耐着性子,缓缓的问。
“我觉得当夏家的男人,真的很好命耶!”
“怎么说?”
“我们家的老爸只有假日才回家,一回家,奶奶、妈妈都把他当客人看待,准备好吃、好喝的侍奉他。对于家里的事,老爸只有尽到义务,却没有尽到责任,这会儿又利用寒假到欧洲去参加什么海外学术研究营,连过年也不回来过。”夏之筠的口气渐冲,多年累积在心里的抱怨全在这个节骨眼说出。
这不是在指桑骂槐吗!夏之维知道她的怒气可能是针对他。
“之筠,到底有什么事,你能说清楚吗?”他可不想在电话这头干着急。
“别把话岔开,我还没骂完!”今天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那你慢慢的骂。”
“骂就骂!你也是一样,从念高中起,就一直住在外面,你有没有想过,家里全是女人,连个男人都没有,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再说,奶奶中风后行动不便,妈妈身体也不好,常常腰酸背痛的,而你每次回来就像一阵旋风,来了又走,在家也只会当大少爷,让人伺候,你扪心自问:你有照顾过她们吗?你跟爸爸一样自私自利,只为自己想,完全没有顾虑到我们!”
夏之筠痛快的骂完,才发现话说得太过分了。她是哪根神经不对,怎么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夏之维沉默不语。没想到他在家人的心目中,是自私自利的。
原以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在行善,但他连家庭这个最小的社会都照顾不好,哪有资格去帮助大社会里的人!
见电话那头的夏之维久久都没有回应,夏之筠紧张的清了清喉咙,说道:
“老哥,你还有在听吗?”她小心翼翼的问,怕他真的生气了。
“我有在听。我在深思你的话,你说的没错,是我不好,我会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他口气依旧温和,没有动怒的迹象。
听到他这样说,夏之筠反而不好意思了。
“老哥,算我多嘴,你别想太多。对了,你打电话回来做什么?”她只顾着发牢骚,忘了是他打电话回家的。
“只是问问家里有没有事,看样子,我这通电话是打对了。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家里很好,你不用太在意我的胡说八道,安心待在南投吧。”海芬生病只是件小事,她不打算告诉他。
夏之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每次的刻意隐瞒,只为了让他在外头全然的放心。
“好吧。替我跟奶奶及妈妈问候一声,再见。”
夏之维挂上电话。他现在正在南投山区的一个僻远村落,借宿在村长家,准备替当地唯一的小学架构网路线。
所有的电脑设备都是学长的工作室募集来的,他只是充当学长的助手。
晚上八点,他一个人坐在村长家外的凉椅上。在这样的山区,晚上没有什么休闲活动,因此学长和村长到外头去串门子。
看着满天星斗,要不是夜路难走,他真想现在就回家。
明早跟学长说一声,回家去看看吧。不回去看看,他不会放心的。
或许台南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对社会的关爱不一定要离乡背井,如果能够照顾家里的人,又能奉献己力,那才是两全其美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