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放走了火狐?”见她不回答,天子昊的脸色更现冷厉。
满脸泥灰的晓潮只是张着惶惑的双眼,心慌地后退,意识全被眼前的重重杀机给震慑住了。
好大胆的女子!竟敢藐视他的问话!天子昊见这衣装怪异的女子默不作声,只一迳后退,不禁怒火渐升,随即做了手势,要随从架好弓,将箭上弦。
“我再问你一次,”他看着直直退往岩石顶端的晓潮,声色俱厉。“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见这个沉声喝问的男人神色森厉,其他人也杀气腾腾地将上弦的箭头指向她,骇惧的晓潮更忘了开口,往后缩退得更急。
天子昊见状,更是勃然大怒,从没人敢如此违拗他的命令,何况她还擅自放了他的火狐,光是这样违逆的举动就够他要她用小命相抵了!
“放箭!”他冷冷下令。
一阵箭雨朝晓潮射去,天子昊惊讶地看见她迅捷转身,朝海里一纵——
想藉此逃脱?她放了属于他的火狐,他便要她偿命!何况她是不知从哪儿潜入的盗贼!
“立刻准备船队!”他望着她的坠落处,决然地命令。“非要逮到这个恶贼不可!不准有误!”
不一会儿,天子昊已下马上船,十来艘气派非凡的大船迅即在海面上分散,展开搜寻的工作。
几经巡缉,站在船头上的天子昊在不远处乍见一个探出海面的头颅,当下架箭上弦,拉弓待发。
逆贼,死期到矣!
天子昊正要放箭之际,见到那被海水褪去污泥的容貌,却不禁一怔。
哪儿来的绝色红颜?青翠的黛眉下是清澈如水的眼眸,微翘的鼻尖下是不点而红的美唇,雪白的皮肤在朝阳下竟呈半透明的润泽……
蓦地,他想起了古老的传说——在破晓的潮声中,海的女儿水化而生……
晓潮儿?难道这是真的?天子昊心念动摇地想起她一身奇怪的装束,还有她在岩石上优美迅捷的一跃……眼前的小女子会是海的女儿吗?
思绪流转间,天子昊见她又一头钻进水里,忙回过神来,指示各船锁定目标,不管她是不是晓潮儿,她既然私放他追猎已久的火狐,他就绝不放过她!
“撒网!”他决然下令。
在网捞起之际,天子昊满意地看见陷落网中,徒然挣扎的曼妙身影,不意想起新宠艳姬云萝。
不知眼前这绝色女子与美艳妖娆的云萝相比如何?他随性地思索着,顿时兴起了一个游戏似的念头。
“传令下去,”想到这里,他随口吩咐随从。“今晚设宴,大家同乐。”
倘若这女子的美貌赛过云萝,他便将她留在身边;要是不及云萝的艳丽,他便要她的小命,做为擅自私放火狐的刑罚!
***
晓潮弄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像被追猎的兽般无处可藏,为什么又会像受困的鱼般陷落网中,逃不掉、挣不开!
现在,又被一群女子不问情由地扔进一池暖热的水中,被服侍着沐浴……
这群侍女们为她沐浴完毕之后,七手八脚地擦净她湿漉漉的身子,套上棉布衣袍;一语不发地推拥着她走进厅堂。
阵阵乐声与笑闹喧哗的声音在她被推进来之际顿住,晓潮定睛望去,惊惧地屏住气息看着靠壁而坐的男女,厅的中央还有一群载歌载舞的女子。
晓潮还来不及细看,身后的女子便簇拥着她往前走去。厅堂上原先表演的歌舞伎倏地散开,只留下她一人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惶惶地感觉四方投来议论纷纷的眼光。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威权并重的声音令她反射性地抬头,晓潮这才发现这个高高坐在厅堂尽头,身着白袍的男子,竟是那在海边下令要杀她的人!
他是谁?她又在什么地方?
半晌,她动了动微颤的唇,声音才瑟瑟颤颤地自喉间传出。“这……这是什么地方?”
好大胆的女子!不仅毫无恭敬之意,竟还反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天子昊微扬起薄有怒意的剑眉,但锐利如鹰的眼光却不觉打量起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浓密乌黑的长发有如碧海波浪,迷蒙幽柔的眼眸有如梦幻云雾,雪白光滑的肌肤有如晨叶凝露,滟红欲滴的唇瓣有如红梅初绽。
那棉布衣袍竟遮不住那柔媚万千的丽质!后宫数千佳丽竟也无一人能与之相比,就连身旁这数千选一的美女云萝也黯然失色!瞧这水样般的娇俏模样,难道她真是海的女儿?天子昊心念惊叹地回转,脸上的神情却冷峻依旧。
“回答我的话!”他下意识抑住心底的赞叹,加重语气中的威仪。
“我……”面对天子昊的威厉与四周拢上来的猜疑眼光,晓潮惶骇地抱住手臂,无力地跪坐在地,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谁。“……我……不知道……”
天子竟赐予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细棉布袍!倚偎在天子昊身旁的云萝冷眼瞧着畏怯的晓潮,虽然天子尚未明确显示意向,但应穿“粗麻衣”的女奴竟有侍姬所穿的“棉袍”,这太离谱了!而且在其他人眼神中,她也看到难掩的惊叹。
危险!她得趁着天子心意未决之前赶紧除掉这不知从何冒出的女子才行!
“好大的胆子!”想到这里,云萝随即喝道。“在天子面前,态度竟如此放肆!来人!还不快把这冒犯圣颜的女奴拉出去斩首!”
“慢着!”不待侍从有所行动,天子昊便懒懒出声,并横睨了云萝一眼,明显地责怪她的多事。
“王——”云萝倚恃着天子昊对自己宠爱有加,撒娇地噘起嘴。
出乎她的意料,天子昊并没有如往常般给她纵容的微笑,反而将眼光放在瑟缩在厅堂中央的无名女子。
她究竟是谁?天子昊瞬也不瞬地盯视着茫然若失的绝色红颜。虽然她藐视了他的问题,但她眼眸中迷失的无辜着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教他不觉隐去眉间的愠怒,胸中却生起一抚那娇嫩无瑕脸庞的欲望。
刹那间,他忽略了身旁云萝妖娆的魅惑,当下决定今晚就要这个在海中捕获的猎物。就算她是海的女儿,属于他也是应该的,因为他是天之子!
“来人!把她带到寝宫!”他漫不经心地吩咐。
寝宫?随侍在旁的云萝大惊失色,这表示今晚天子要这个无名女奴侍寝!不行!她不能让这女奴抢走她受宠一身、高高在上的地位!
“王!”云萝不平地娇喊。“您怎能把这个藐视您问话,对您不恭不敬的女奴带进寝宫?那么您准备把我放在哪里?”
“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看着被拉下去的晓潮,天子昊若无其事地说,转头又随口问:“舞姬跟乐姬呢?”
不一会儿,厅堂恢复了原先欢闹的场面,随着歌舞助兴,众人饮酒作乐,忘却前一刻的肃穆气氛,仿佛适才令他们惊艳万分的女子从不存在。
但云萝却无法忘记这个极可能威胁她所据地位的绝色红颜,天子要那女奴进寝宫,表示天子看上这无名女子,而她将被弃之如敝屐!不!她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她诱引地斜倚进天子昊的怀里,娆媚的眼波盈盈流转。“今晚还是我服侍您入寝吧!”
只见天子昊轻拧了拧她丰润的脸,露出心不在焉的微笑,顺手将她轻轻推开,站起身来。
顿时,整个厅堂倏地静默下来,厅内的每个人都静待命令地望向天子。
“你们继续吧!”天子昊漫声说着,便在众人目送的眼光下头也不回地走出这宽广的厅堂。
望着天子昊在喧闹中消失的背影,云萝一想到今晚与天子同衾共枕是那不知名的女奴,心中便有万分不甘。
也许天子只是猎取一夜的欢快,但她不愿冒一丝风险,天子即将立后,她是绝佳人选,不管这突如其来的无名女奴会不会成为她的威胁都必须铲除!
在思潮汹涌间,她想起了一个人,祭司!对!此时此刻,惟一能策动天子决定的人便是祭司!也只有祭司才能帮她达成心愿!
想到这里,云萝趁众人仍在欢乐之余,悄悄起身朝祭司殿走去……
***
关门的声音在寝宫内回荡了好一会儿才消失,晓潮怔立在那里,眼光不由得轻怯地向白如云玉的四处探查。
她好奇地抬头,屋顶似乎看不到尽头,石柱上精美的雕刻似乎是战争的传述,宽阔的石壁上是用黄金彩饰的山峰与太阳的图腾,图腾下是披挂罗纱帐幔的石床,铺在床面上的却是软厚舒适的丝垫。
霎时,晓潮只感壮观至极!但仍眼花缭乱得弄不清自己置身何处。
忽然,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再次轻轻荡起,晓潮惶然转身,见是天子昊,当下心头的骇惧更甚。眼前这个似乎集权贵于一身的男子曾意欲置她于死地,现在,他又想如何对付她?
看天子昊缓缓走过来,晓潮慌乱地往后退,一个没留神,脚跟猛地碰着石床,整个人跌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