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和喜欢的距离是很短的。
想起俞宁馨说过的话,雷霆轩不得不认真思考。愈认识彩虹,愈了解她的人,愈是不知不觉就跨越了那段距离,模糊了两者之间的界线。
像是她的嘴硬心软——
一边再三宣誓再也不会资助他这个不把钱当钱花的人,一边却趁夜深人静时从他的门缝底下把钱塞进去,然后隔天早上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数落他的债台高筑。
“谢谢你。”他总不忘适时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着道谢。
殷彩虹也会正经八百地撇清:“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怕你没钱吃东西,伤口不容易复元,没办法工作;说穿了纯粹是为了保障我的债权而已,没有其他原因。”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愈描愈黑。
像是她的善良体贴——
自认她的手是少奶奶的手,十指沾不得水,于是约定好由她买菜,宁馨煮饭,他洗碗。
偏偏他的左手伤还没痊愈。
于是每当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洗碗时,她一定会借故喝水或拿水果,漫不经心地站在他旁边监督他洗碗,嫌恶地皱起鼻子。“让开让开,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就知道你没洗过碗,把碗盘弄得铿铿锵锵的,万一不小心打破了算谁的?”
然后便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三两下就把碗盘洗得清洁溜溜,光可鉴人。
“还不快出去,纱布都溅湿了,去请宁馨帮你换纱布吧!大麻烦一个。”
借着吆喝关心人是她的拿手好戏之一。
像是她对好朋友的热情勇敢——
知道石承磊每晚必定会打电话给宁馨,殷彩虹比他们当事人还要重视。惟恐好朋友错过电话会失望,只要宁馨去洗澡,无论她在做什么,一定会立刻中断,全心全意的坐在电话旁边当起海峡两岸的接线生。
“承磊,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在大陆包二奶,我保证铁定让你死得很难看!”为了宁馨,她耳提面命,不惜出言恫吓。
雷霆轩听不到石承磊在电话那头是怎么回答的。
“我才不管法律。”她接着说:“如果你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宁馨的地方,我这条命就跟你拼了!你不让宁馨好活,我也绝不让你好死。”
看不见石承磊的表情,只听到话筒里传出爆笑的声音。
宁馨在医院工作,偶尔难免会遇到无理的病人,或爱吃护士豆腐的医生。
“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要出门?”雷霆轩好奇的问。
“我去医院探病。”她抿了抿唇上油亮的口红。
“朋友生病了?”
“没有,我今天是以护士家属的身份去的。”她把手伸得忽远忽近的检视指甲上混着金粉的指甲油。
“你别乱来,你想做什么?”雷霆轩担心她的安危。
“你干嘛那么紧张?我自有分寸,不会教宁馨在医院难做人的。这种事我早就驾轻就熟了,没事的。”她踩着二寸半的高跟鞋,突然停下来嘱咐着:“不过,别告诉宁馨,她太善良了,让她知道,我少不了要挨顿毒打。”她夸张地说。
“我陪你去,我怕他们对你不利。”他不要呆坐在家里提心吊胆的枯等。
“不许!”她抢下他的外套。“你当我是去打架,兼带一个缺手独眼的打手啊?何况你待会儿还要去孙师父那里换药、浸药水,你可别忘了。”她记得可比谁都清楚。
雷霆轩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出门。
经常,她自己为了省钱而吃泡面,却不许他有样学样,嫌他长得太斯文、不够魁梧,太不像男人了,一定要吃饭才够营养,才能尽快脱去一身的稚气。
雷霆轩一天比一天困惑——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只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与目光,一天比一天更离不开她了……
☆☆☆
“怎么样?老板怎么说?你被录取了吗?”雷霆轩一出办公室,殷彩虹立刻迫不及待地上前追问。
她好久没有这么忐忑不安了,紧张的程度简直可以比拟她当年参加大学联考时。
雷霆轩迎上她眼瞳中殷切的光芒,有些感动,有些不舍。
“出去再说。”他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因流汗而透着沁凉的手,一接触到他温暖的掌心,宛如一阵电流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殷彩虹霍然抽回柔荑。
“怎么了?”雷霆轩关心的问。
殷彩虹脸红心跳,扇着两扇又密又卷的睫毛,不敢直视他的眼。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坐太久了,脚有点麻。”她的手在衣服两侧来回轻抹着,下意识地欲擦去他留在手心的温度。
“要不要我扶你到椅子上坐一下?”他体贴的问。
“不要!”她大喊着拒绝。“我没事了……已经好了。”
绝对不能让他再碰她。近来,那种感觉似乎以加倍的速度在茁壮,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时候他的身体简直成了发电厂,不经意的接触就能让人全身发软发热,他的眼神愈来愈奇怪,只要四目交会,她的脑子就像曝了光的胶卷,空白一片。
雷霆轩以为她是因为精神紧绷过度。
“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他看起来像是那么没用的男人吗?
殷彩虹偷偷调匀呼吸。
“废话!来应征的人那么多,谁像你瘀黑着眼圈又包着手,光是硬体已经摆明比人家分数低,软体你又说你电脑尚可;老板虽然和我是朋友,可是他做人一向公私分明,你如果真的不行,他是不会买我帐的。”
“那么……如果他叫我明天开始来上班呢?”雷霆轩故意轻描淡写的问。
“真的?!”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我刚才都快替你担心死了,当年我自己去应征工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的真情流露让雷霆轩好窝心。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款款深情的注视着她。
他眸子里灼灼的光照得殷彩虹心慌。
“你少自恋了,我才不是对你好,我是为了保障我的摇钱树。”她口是心非,“别忘了,你可是欠了我一屁股债。”
电梯门正好打开,殷彩虹快步走了进去。
雷霆轩跟着进了电梯,眼神晦暗了下来。
摇钱树?这就是他在她心目中的定位?
什么时候开始,堂堂雷家三少爷竟然在和钱争宠,甚至于有点嫉妒钱!
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极力想要和钱争排名、论高低,想要超越钱在殷彩虹心目中的地位?
电梯在快速下降,他的困惑却直线上升。
“世风日下,连这种事都有人做得出来,简直太变态了!”殷彩虹一进门就把报纸往茶几上一丢,义愤填膺地骂着。
“什么事?”坐在沙发上的俞宁馨和雷霆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问。
“你们还不知道啊?我们这条街最近出现一个变态男子,专门用刀子偷袭夜归妇女的臀部,已经连续有好几个女性受害了!”她指着报纸说道。
“那怎么办?明天起我轮小夜班耶!”俞宁馨闻言,不禁花容失色。
殷彩虹拍着胸脯,“你不用怕,我去接你。”她顿了一下,“不行耶,我的珠宝鉴定课明天起也要开课了,我恐怕会回来的比你更晚。”她转向雷霆轩,“你最近不是也常加班吗?去医院接宁馨的工作就交给你好了!”
“那你怎么办?”同样是女人,她为什么只担心宁馨,却不担心自己,“不如我接宁馨回家后再去接你吧!”
“何必那么麻烦,我有这个。”她拿出皮包里的防狼喷雾器,“最好这个大变态别让我碰上,否则我就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据说被这种漆喷上,七天七夜都洗不掉。
“你只要负责把宁馨安全的接回家就行了。”她一派侠女风范。
雷霆轩怎么可能妥协。
“既然治安这么差,你那什么珠宝鉴定课就暂时别去上了。”
“不行,我钱都致了,他们是不可能退费的。”岂有白白送人家银子的道理?
雷霆轩急了,“你权衡一下轻重好不好,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他甚至不敢想象万一她要是出了事,那他……不行!一定要阻止她。“大不了那笔学费算我的,你等歹徒落网之后再去上课吧!”
“又来了,你以为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公司老板随便夸你几句,说什么你是人才,公司少不了你,是公司之宝,重要得不得了等等,你就以为自己要发了吗?这不过是有些恶质的资方惯用的伎俩,主要是想让你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并不表示他会帮你加薪,负责你全部的花用,你不要动不动就不把钱当钱看好不好!”她最受不了他明明穷得举债度日,偏偏一身富家子弟的气派。
“我……”他不想跟她吵架,但更不能让她涉险,“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准你去。”
“你不准?你是谁呀?”殷彩虹也激动了起来。
“我是你的……”小王子!雷霆轩在心里高喊。“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摇钱树吗?如果你还想继续保有我这棵摇钱树,你最好打消去上那个什么鬼珠宝鉴定课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