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胭脂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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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六朝时代在湖滨住着一位名叫莫愁的佳人,后人为了纪念她,便称此湖为『莫愁』。」言嘉充当向导,巨细靡遗地讲解。「如果是春天来游赏,更可以看见湖内遍植的菱荷,以及杨柳婆娑,围绕湖边,随风起舞的美景呢!」

  「无怪乎以『莫愁』为名,如此优美景色,怎不叫人心旷神怡,愁烦全逝?」彤弓开怀迎景而道,先前桃花树下的忧思已成过去。

  见彤弓模样,言嘉不禁也同着欣悦,仿佛又回到以往的相处模式。

  「呃……白夫人。」春晨轻唤道。

  唐亦晴赏景兴致正高昂,为免又被春晨干扰,她仅斜睨一眼,不作回应。

  春晨为表示善意与歉意,她柔声介绍,「再走到前面,有位贩夫卖的饰品非常精致,前来此地的姑娘夫人定会向他购买,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

  唐亦晴存疑,不怎么信任地看着春晨天真无邪的笑颜。然而她瞥向彤弓那边,见她与言嘉似乎正融洽交谈,为让两人更好发展,她勉为其难点头,与春晨相偕步往。

  半晌,彤弓环顾左右。

  「奇怪?她们俩跑哪去了?」

  「我猜她们大概到前头买饰品去了,这儿卖饰品的特别受欢迎,仕女们都趋之若骛。」言嘉笑答。

  彤弓原先也觉好笑,但是猛然想到自身,她低首观看,一身男装,手抚上毫无脂粉的脸庞,不由得自卑起来。

  同样都是女儿家,她却是这副打扮,没有女人的妆彩,没有女人的贤淑婉约。

  她偷偷瞟着言嘉,内心是说不出来的惆怅。

  「往山上走去,还有一座华严庵,里头有一座『胜棋楼』,相传是咱们明太祖因徐达胜棋而赐与的,堂内另有莫愁的画像,听说十分秀逸动人。」言嘉未察觉彤弓有异,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我们就去观赏观赏吧!」

  言嘉正要领头,彤弓却唤住:「言嘉!」

  「什么事?」

  「你心仪之人现在如何呢?」

  不经大脑、唐突的一问,言嘉僵硬地凝笑。

  气氛由先前的平和转为紧张。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言嘉苦涩地反问。

  或许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还有没有地位吧!虽然耳际尽是亦晴谆谆的劝告、二姊的要求坦诚,可她怎么也问不出口。现在的她如自折羽翼的鸟,无法飞翔也动弹不得。

  言嘉对她有感觉吗?言嘉喜欢她吗?言嘉……爱她吗?

  她根本没有办法直接启口。

  「关心朋友嘛!」彤弓勉强自己挤出的笑容,相当不自然。

  言嘉无疑地蒙上阴影。

  朋友、朋友……为什么都是这个词?他们的距离只能以此衡量吗?

  言嘉深吸了口气,徐徐说道:「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一句简单的回答粉碎彤弓所有的想望。

  她在奢求什么?她代替不了那个人的……

  莫愁湖上,拂起愁思悠悠……

  ****

  艾宅的晚饭时刻,氛围显得特别多样且复杂。

  艾虎与小曼身为主人,自然热络招呼众人;唐亦晴与春晨因一趟莫愁湖之行,心结已解,聊得不亦乐乎;唯独彤弓与言嘉,几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座上其他人接话。

  两人非但没有正眼瞧过彼此,座位相距甚远,连话都讲不到一块。

  「你们今儿个玩得如何?」艾虎问道。

  「当然开心啦!」春晨抢着回答,与唐亦晴使了眼色,两人笑了起来。

  「彤弓和言嘉呢?」小曼比着手语问道。

  言嘉拿起筷子的手颓然放下,客套似地微笑颔首。

  彤弓则敷衍地回答:「莫愁湖非常漂亮,果然是金陵第一名湖。」

  小曼感觉得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协调,她不好当众点明询问,于是佯若无事,继续用餐。

  想不到彤弓此时却要求,「你们这儿有酒吗?难得大伙儿在一起开心,应该来上几壶酒作伴!」

  言嘉想阻止,艾虎却豪爽地应诺:「说的对,是该添几壶酒。」

  下人送上了酒,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彤弓。

  就像几百年没沾过酒似地,彤弓一壶接着一壶,简直当水在喝。

  言嘉看不下去,冲来一把就抢下她的酒杯。

  「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酒量,依你这种喝法,你想大睡三天三夜?」

  「还给我!」彤弓已经酣醉,挥舞的双手在空中找不到焦点。

  「我看先送她回房好了。」唐亦晴起身搀扶彤弓,她不安分地扭动身子。

  「我来吧!这种事情我常做。」言嘉没好气地搭起彤弓的肩。

  小曼拦住唐亦晴,眼神示意让言嘉一人处理便行。

  「白少爷今天铁定玩得相当开心,所以才喝得如此尽兴。」不明就里的春晨单纯地猜测道。

  小曼与唐亦晴则约略心知肚明地叹息。

  ****

  「我说……给我酒,你听见了没有?」彤弓攫住言嘉的衣领,气焰旺盛地问道。

  言嘉凝视床上的她,无奈地拨开她的手。

  「你不该喝这么多酒,你一向不胜酒力。」

  彤弓眯着眼,似笑非笑地。

  「原来你还会关心我,我以为我在你心目中已经不存在了。」

  言嘉一凛。「为什么这么说?」

  「否则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如果你还在乎我,还当我们是朋友,怎会做出这种事?」

  酒精虽然使彤弓身体摇摇晃晃的,但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格外清晰分明。

  言嘉悲伤地挪移视线。

  彤弓的指责是身为朋友的他不能推诿,也无从解释起的。

  「我很抱歉,当时不说一声就离开宜丰。」言嘉只能如此回答。

  「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彤弓漠然注视他闪躲的神情。「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啊!」

  彤弓激动地起身,酒精的作用使她险些跌倒,幸而言嘉向前抱个满怀。

  彤弓黑眸里光烁的哀伤,直扎入言嘉内心最深处。

  「我随时可能跌倒,摔得鼻青脸肿,而你一直在我背后搀着我、支持我。你选择离去,是否代表你的厌倦?」

  「当然不是!」言嘉立刻否认。「如果可能,我愿意待在你身边一辈子。」

  「那又为何来到南京?」

  言嘉没有松手,在他怀里的彤弓也没有拉开距离,清澈的瞳眸直视他,等候着解答。

  片刻半时,言嘉主动推离她,淡淡说了句:「你醉了,该休息了。」

  「我才没有醉!」说这话的同时,彤弓却打了个酒嗝。

  「你还说你没醉……」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或许是酒意壮胆,彤弓横在言嘉面前,双手张开挡住他的去路,道出了她最强烈也最压抑的感受。「你明白你离开后我的感觉吗?你知道我没有你的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吗?每一天,我在桃花树下细数我们的回忆,桃花每谢一片,我的心就愈痛一分。我想着你、梦着你,可是却等不到任何你的消息。而你,却仅仅给我一句抱歉?」

  言嘉愕然,迷惘与眩乱纷至沓来,脑海里都是混杂的足迹。

  彤弓是就何立场说出这些话?以朋友,或者……他能够拥有进一步的奢望?

  他到底要怎么分辨?

  然而,他清楚自己真实的心情,无论要如何分辨,他都无法抹灭他对彤弓的那份爱。

  为何近在眼前,他却得将那长久以来的爱埋没至底处?

  「彤弓……」无以克制的情感,在瞬间全然爆发。

  言嘉牢牢将她拥在怀中,情不自禁地,俯吻她因醉酒而娇艳欲滴的唇瓣,酒气流绕在彼此的缠绵中。

  「就是因为太爱你,太在乎你,所以不得不离去。因为我不想亲手破坏我们之间深厚的友情,以及你对我毫无条件的信任。我选择距离的『永恒』,却失去爱你的实际。」言嘉温柔地抚摸彤弓的脸庞。

  她何尝不也是他夜夜梦里的人儿,日日思念的对象?

  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彤弓怔仲伫立原处。

  言嘉见状,误以为彤弓不接受他的表白,心扉霎时被重击般地支离破碎。

  「对不起……彤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是酒精麻痹的缘故吗?彤弓想摇头来表明言嘉并非自作多情,却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

  言嘉懊悔地退后,彤弓定神的凝视令他羞惭得几乎无地自容,他转身迅速离房。

  彤弓失去全身力气似地跌坐地上,呆滞的眼眶还是不断涌出泪水,她手不自觉碰触樱唇。

  余温尚在……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虽然哭红了双眼,但彤弓嘴角却漾起雀跃的欣喜。

  第八章

  唐亦晴痴望着贡院大门,直挺挺站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这位姑娘,今年乡试早已举行完毕,现下这儿没人。」一名类似守门的老伯,持着扫帚朝她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南京贡院长什么样。」唐亦晴笑笑,随便诌了个理由。

  现在是冬天,乡试早在八月结束,她当然清楚--在这里不可能等到她要等的人。

  乡试在各省城皆有举行,他不见得会上南京应试。但是江西南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以距离考量,假使他乡试通过,必定会到南京参加会试。所以她才想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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