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胭脂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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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艳若桃李、可以丰姿秀雅……这原本该是她的么女所应散发的姿态。但是,为了她个人的自私自利,她卖了她,让她成为如今这个模样。

  「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会没有矛盾呢?」彤弓挂了个大大的笑容,企图使白夫人释怀。「矛盾不可能因为是男或是女,而决定产不产生啊!」

  发现自己真实的身分时,所有的痛苦挣扎早在一时间爆裂了。卡在各个矛盾细缝中,她没有恨过,只有力不从心、莫可奈何。

  直到言嘉发觉事实。

  她想,也许缝中的她是因他拯救,才得以远离一切的自我冲突。

  无关乎男女,以心传心的朋友,让她找到了认同自己的价值与伙伴。

  「妳呀!生得一张巧嘴,真不知是好是坏。」白夫人总算展露笑靥。

  就是因为彤弓毫不做作的真挚活泼,才会令她害怕心头的愧疚是否随时有消失的可能。

  「是娘厉害,将我生成如此聪明可人!」彤弓撒娇道。「对,娘,听说靖安吃的玩的特别多,要我带些什么回来吗?」

  一闻及靖安二字,白夫人神色旋即浮上阴霾。

  「彤弓,你真的决定要去靖安?」

  「没办法,唐家既然指名了。」

  白夫人喟叹,忧愁胶着在眼里。

  如果可以开口,她绝对会将彤弓挽留。可惜她缺乏勇气,丈夫的警告在耳畔嚷嚷作响,惧怕教她无法成声。

  把彤弓送进唐府,不等于毁了多年辛苦建构的表象吗?

  而她居然无力阻挡……

  「记住,彤弓,不管未来会如何,娘都希望你能获得无上的幸福。所以答应我,不要为任何事勉强自己,多为自己着想一点,好吗?」

  「我知道!」彤弓笑答。

  白夫人的语重心长,单纯的彤弓却误认为临别的担心。

  殊不知,一趟靖安行,就这么把自己终身亲自捧手送人……

  第三章

  靖安县 唐府

  「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愤答声响彻唐府内厅各个角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还容的了你作主吗?」异于白锦川浓重的商场气息,大部分乍见唐初龄的人,相信皆会直接联想到文质彬彬的儒者。

  「爹,先背信忘义的是你,你叫我怎么听从你?」正值及笄之年的唐亦晴,涨红着脸与唐初龄争执道。「我已经许配袁家,现在怎能又要我嫁给白彤弓?一女不事二夫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与袁家的婚事早就取消了,你是富豪之女,没理由跟个穷酸小子!」

  「可是当年提出指腹为婚的人是爹啊!你怎么可以在袁家没落之后,随即翻脸不认人呢?」唐亦晴含泪取出腰际玉佩。「鸳鸯玉佩,成双成对。这是我和之宾婚姻的约定,也是两家世交的证明,谁也不能抹杀!」

  见物,唐初龄既羞又恼,因为此对玉佩恰出自他手,亦晴与袁之宾各执其一,是他当初作为袁、唐两家联姻的「证据」。后来袁家因官场倾轧之故,逐渐失去优势,袁家二老皆在年前因病过世,下人们四散,朱门风光自然不再。

  「亦晴,你要知道,白少爷的条件比袁之宾那小子好太多了,爹是为你的幸福着想,嫁入白家,一辈子富贵享用不尽。」硬的不行,唐初龄只好放软态度。

  「我的幸福?」唐亦晴不禁觉得可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存在吗?你不过是想拿我的婚事当筹码,跟白家勾搭。幸福?我怀疑你真懂得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亦晴,你说得太过分了,你爹确实是替你觅得好姻缘,你不知感激,反倒恶言相向,你是怎么做人家女儿的?」原本静静安坐的唐夫人,终于忍不住而开口。

  「这是我跟我爹之间的事,犯不着外人插手!」唐亦晴狠狠瞪了唐夫人一眼。

  「亦晴,不准跟你二娘这样讲话!」唐初龄简直快被她气炸了。

  但是唐亦晴丝毫不睬理她爹,步步逼近唐夫人。

  「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一旦我出嫁,等于少了阻挠,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坐上唐家正房宝座,然后以你宝贝儿子为唐家独子的名义夺了我家产业。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娘虽然去世,但是正房的位子永远属于她。」唐亦晴年纪虽小,但浑身散发的气势着实慑人,唐夫人不由自主寒了心房。

  「妳扯哪去?关你二娘啥事?」唐初龄赶紧护着唐夫人。

  唐亦晴看着唐初龄急切的动作,不屑地冷笑道:「你为她都比为我多,我如何相信你是真的想替我谋幸福?」

  唐初龄脸色铁青,冲上前就是一巴掌,但唐夫人及时拉住他的手臂,使唐亦晴免去皮肉之苦。

  「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总而言之,再过几天,白少爷将会造访,登时你给我好好张大眼睛,瞧瞧你未来的夫婿,铁定强过那个袁之宾,然后你就会明了爹所言不假!」

  唐初龄忿忿拂袖,迈出内厅,然而身后却是唐亦晴清晰的一字一句,「打从我在娘胎之际,我就是袁家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绝不会改变。」

  ****

  「小姐,你何苦惹恼老爷呢?」唐亦晴的随侍丫鬟--月茗,端来一壶凉茶,欲使唐亦晴消消火。

  独守空闺,唐亦晴神色格外凝重。

  「其实我听说那个白少爷人品不错,模样也颇俊,小姐根本毋需……」一道寒光射得月茗倏地噤声。

  「要嫁妳何不自己去嫁?」唐亦晴甩头对镜,镜中人侧然、愁眉深锁。

  月茗好歹也跟了她十年多,为何不了解她的心情?

  「小姐,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月茗惭愧地嗫嚅道。

  「我和之宾的感情,你应该是看得最清楚的人,难不成你也希望我离开他?」

  「不是的!」月茗急摇双手,随后低首解释道:「小姐,或许我短视近利点,可是就现实情况论,白少爷各方面条件的确比袁少爷强多了。我们做下人的,当然冀望主子有个最好的归宿啊!」

  「外貌、钱财,这就是你们评论我该嫁与谁的标准吗?你们有没有想过,白彤弓爱我吗?我会爱他吗?不相爱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唐亦晴泪水忍禁不住,直在眼眶打转。

  从她懂事起,成为之宾的新娘就是她毕生的愿望,纵使在得知袁家衰败之际,她的心愿也未曾变更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们用辞简单形容,殊不知这背后可以隐藏多深切的情感,足以令人付出所有而不悔。

  她突然好想见到之宾。

  唐亦晴擦干眼泪,霍然起身,快步走出闺房。

  「小姐,你上哪儿去?」月茗赶忙跟上去。

  唐亦晴绕出后花园,直步往后门。

  「小姐,对不起,老爷吩咐不得让您出门。」看守后门的家仆说道。

  「我可是唐家的大小姐,哪里去不得?给我滚开!」唐亦晴打算硬闯。

  家仆坚守职分,不肯退让。

  「小姐,请原谅,这是老爷再三的吩咐,您出了这门,我们的饭碗就没了。」

  唐亦晴咬紧下唇,心里十分清楚唐初龄的想法。她愤恨地说道:「好,要限我足是吧?我就看看是他这个做爹的厉害,还是我的本领高?!」

  ****

  夜幕逐渐低垂,马车一路奔驰,刚好抵达靖安县郊的一处客栈。

  「前面再过条河,就是靖安县了。不过天色已晚,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再出发。」言嘉建议。

  彤弓首肯。

  两人相偕进入客栈,店里掌柜热情招呼。

  「客倌,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房。」言嘉答道。

  掌柜的面有难色。「很抱歉,客倌,今儿个客满,只剩一间房。」

  「这……」言嘉犹疑。

  「没关系,一间房就一间房。」彤弓满不在意地应允。

  「是、是。」掌柜的笑咪咪地。

  「赶了这么多路,肚子快饿扁了,先送点饭菜上来吧!」彤弓拉着言嘉坐定位子。

  「我觉得同住一房不妥吧?」言嘉以为彤弓应该最先持反对意见。

  「有何不妥?我们小时候不也常常睡同一张床吗?」菜迅速送上,彤弓大块朵颐地祭着五脏庙,对言嘉的顾虑毫无知觉。

  言嘉拿起筷子的手显得无力,他对彤弓的迟钝不晓得该庆幸或是难过。

  小时候他们确实常常玩累了,就不避讳地睡在一起,偶尔在彤弓或他房里,更多的时候是在爷爷为他们在树上搭建的木屋。

  但那是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她真正的性别啊!

  自从破庙躲雨后,他再也不敢容许这种情形出现。因为无论彤弓外表如何装扮得像个男人,在他心目中已经无法容纳这个虚象。

  他实在没有办法不把她当成女儿家,去衡量彼此间该有的距离,然而这样的衡量带来的认知却在他脑子里刮起风暴。

  他的情感开始混乱,定义开始模糊。

  所谓的朋友,是可以为他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为彤弓,他绝对有如此的度量;然而迷惘的是,心头一股持续滋长的情愫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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