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在想我怎么知道?”
她点点头。
“因为我最近也刚中了相同的毒,若非——”他突然打住。“总之,我获救了,可我父母却没有。”
接着他就谈起身世,采霓终于了解了他的过往,心中暗暗生出怜惜,仿佛当年那顿时失父丧母,只能跟着老爷爷,而老爷爷又已重病在身的小男孩就在自己跟前似的,让她有股拥他入怀的冲动。
但当他朝她伸出手来时,她仍往后退缩了,内心一角总挥不去他曾想取她性命的阴影。
“啊!”他轻喃,“我无意冒犯,只想提醒你……好像哭了。”
哭了?她吗?为他而哭?采霓伸手抚面,才发现是真的,纱巾都湿了。
采霓赶紧起身背转过去。
“默默小姐,你——”
她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你——”
她手挥得更急了,头更不敢回,谁知道他的手竟轻按上来。采霓一惊,急忙闪身,只差没有惊叫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连道歉。
采霓则转过身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只是你的背影像煞了一个人。”
采霓闻言一怔。
子安却误会成她不相信。“真的,真的是……”想想毕竟是自己理亏,便再说了声,“算了,是我不对,下次绝不再犯。”
她迟疑着,“像谁?”这句话在喉间转了又转,最后还是被她给咽了回去。
但子安却更踌躇了,是他思念采霓过度吗?不然为什么不只是背影,连默默的双眸都像起她来?
尽管怨他、恨他,可是在采霓的内心深处却始终爱着他,如今见他神情恍惚,自然关怀,人便向前走了两步。
如此一来,子安更迷糊了,莫非她真的是——“小心!”他突然大叫一声,赶紧把她扯到身后,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采霓一大跳。
不过她也马上弄清楚他为何会有此一举,他的指间赫然多出一支飞镖,镖锋闪着一圈蓝光,分明是淬过毒,而且是……冲着她来的?
是谁想取她性命?
“你休息吧!”就连子安也变得有些奇怪,急着夺门而出的模样。
采霓跟着送到门边,却发现他早已失去了踪影,脑中灵光一闪,马上猜到他可能要去见谁,如果她没有猜错……眼前已顾不得做清楚的思考了,身随脚动,立刻跟了过去。
一把锋利的剑直指子安的咽喉。“跟我把话说清楚。”
采霓伏在子安旧居的墙头,屏息凝视。
“你先把剑收起来。”
“不!”
“用容宽的剑做这样的事,你以为他会开心?”
容宽!采霓双耳嗡嗡作响,她想起来这个名字了,他不就是曾企图刺杀四爷,而与她——不,是与“雾飞”交过手的高手吗?
“那你娶贼人之妹,又算什么?”
“谁是贼人之妹?”
“就是你那装神弄鬼,把脸包得密不透风的妻子。”“妻子”二字已说得咬牙切齿。
“默默温顺善良又可怜,你何必——”
“住口!”婷婷大声咆哮,“住口!胤祀妻妹能够好到哪里去?乐焉,想不到你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婷婷,这全是老爷子的安排呀!”
“你骗人!”
“我没有,”从头到尾,他都维持着一贯的温文儒雅。“你可以去求证。”
“你明知道老爷子的情况越来越差,我到哪里求证去?不要谁我了。”
“婷婷,”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好不好?”
“不好,”她的剑依然抵着他的咽喉,丝毫不见退让。“你知道我的脾气,你清楚我的情况,你根本不该背叛我,更不该娶胤祀的妻妹,容宽就是他害死的,你忘了吗?容宽死前把我托付给了你,你忘了吗?还有你自己亲口说除非碰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否则绝不娶妻,也都忘了吗?”
“没有,我全都没忘。”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到这里,她已近乎疾言厉色,看得躲在墙上的采霓几乎心惊胆战。
“你我同为杀手,难道不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身不由己?”她突然放声大笑。“你信子安仗着一身武艺,一向不都是最为所欲为的吗?怎么可能身不由己?若是你坚持不肯,老爷子又如何能够强迫你成这个亲?”
子安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说出重点,她是绝不会松手的了,只好深吸一口气,“够了。”
“什么?”婷婷还不太明白。
“我说够了,到此为止,已经决定了。”
她的剑轻晃了一下。“你说什么?”
“相信你已经听清楚,婷婷,我说老爷子的心意已定,所以——”
“是谁?”她打断他的话,继续逼问。
“我不知道。”
“你骗人!”
“我真的不知道。”诏命密封,他如何得知?
“总有些蛛丝马迹。”
“我只能说老爷子中止了一切的活动。”
“就这样?”
“就这样。”
其实,凭婷婷的聪慧,应该跟他一样已经猜得出皇上属意的接班人大概是哪一位皇子了。
“所以你就放心娶妻?”
“不,所以我不能死。”
虽然他说的是“不能死”,但那个“死”字依然令墙上的采霓心头一震。
“就为了贪生怕死,对象才任由他人摆布,我还以为你对那失踪不见的女孩有多痴心哩!”她总算肯把剑放下来了。
失踪不见的女孩?说的是谁?她吗?采霓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完全不听控制。
子安却不言不语。
“被我说中了?”婷婷却继续咄咄逼人。
“容宽的死曾令你痛不欲生,对不对?”
婷婷闻言一窒。“这个时候你提他做什么?”
“我终于能够体会你的心情了。”
短短一句话听在两个女人耳里,感受显然完全不同。
“你不是一直自诩你的心仿如古井之水,不会生波的吗?”
“我错了。”子安说。
“你错了?”
“与采霓相遇后,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采霓的热泪立时夺眶而出,两个多月以来的委屈瞬间化为乌有。
“我明白了。”婷婷突然冷冽如冰的说。
不好!采霓的心中响起警钟,婷婷恐将采取行动。
“请原谅我。”子安说。
“原谅你什么?”
“原谅我过去太过于自以为是,原谅我当了太久的杀手,原谅我……无法代替容宽——”
“住口!”
这次他没有听她的,仿佛已决定尽吐心事。“但请你相信我,婷婷,我仍会一本初衷的照顾你一辈子,只是我的爱已全部给了采霓。”
“谁要你的怜悯与同情?”她嗤之以鼻。
“我从来不曾怜悯或同情你。”子安否认。
“对,”婷婷将话锋一转,“你只是不断的欺骗我,当时骗我要去杀掉那个女人,其实是想要救她,使她免于我的毒手,现在又想要继续谁我,说你这亲结得既不心甘,也不情愿。告诉你,我不会再上当了。”
子安大惊,“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她冷冷的回应,冷冷的转身。
“不!”子安大叫,晓得她指的可能是什么事了。
“不!”采霓则叫在心里,因为她发现婷婷的真正目的,三支细小的蜂针直朝追上的子安胸前射来。
她想都没想的便从墙上跃下,往子安冲过去,立意帮他挡掉这三针。
“默默?”
这是她在晕过去之前所听到的最后一记呼声。
“天啊!采霓?”
这已是子安出自己的惊嚷。
第八章
“天哪!采霓。”又是子安的呼唤,但这次是忘情的爱语,是激情后的余韵。
与他交颈而卧,采霓兀自发出满足的吟唔声,一双漂亮的眼睛也紧紧闭着,仿佛怕一睁开,眼前的美梦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采霓?”过了会儿,子安再唤。
“嗯?”她轻声应着。
“抬起头来。”他贴在她耳边说。
“不。”
“为什么?”
“刚刚……”她一脸羞涩,却满心欢喜。“不想让你看嘛!羞死人了。”
他顺着她滑腻的脊背而下,一手拉起被子来盖住两人的身子。“你美得很,美到我心神荡漾,你没发现吗?”
“讨厌啦!”她撒娇道:“你好坏。”
“是,我是坏,好坏、好坏,”他不以为忖,还一边说一边吻她。“而且还没坏够,你怕不怕?”
采霓终于抬起头来俯视着他,“只要你不再动赶我走的念头,我就什么都不怕。”
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对她的怜惜全写在充满眷恋的双眸中。
“你竟是胤祀的家臣,”他觉得不可思议。“而你这么美……”
采霓听得身体一僵,还没开口,子安已经又说:“嘘,听我说。”
“你可以羞辱我,却不能误解四爷夫妇,绝对不能!”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别哭,别哭,”子安也急得直哄,“我什么都还没说,不是吗?”
“嗯。”她不再说了,只直勾勾的偾盯住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