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晴霜斩钉截铁的说:“你没有听错,爹也没有。”她看了父亲一眼。“我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镇平大将军。”
“不!”秀绸高声反对。
“娘!”为什么她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晴霜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明白。
“秀绸。”范大文也觉得奇怪。
“老爷,晴霜是咱们的独生女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她的终身大事怎可以这么轻率决定?”
“我没有轻率决定啊。”
“连那个镇平将军长得是圆是扁,我们都不知道,还不算轻率?”
范大文知道,这时候拿“一般夫妻在成亲前都不曾见过”来当理由,是说服不了妻子的,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个传统的妻子,他也从来没有要她“一般”过,但他对女儿也是这样教育呀!为什么晴霜反倒会没有反弹呢?
果然晴霜又有惊人之语,“我见过他。”
“什么?”他们夫妻又异口同声道。
“我说我见过镇平大将军。”
这回连范大文都沉不住气了。“晴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虽然说你已经二十岁了,对方又是威名显赫的大将军,但是——”
她用轻脆的笑声打断了父亲的话。“爹,你以为我是急着嫁,才这么说?”
“对,而且不是才这么说,是才这么撒谎。”秀绸说。
她摇摇头。“瞧你们一搭一唱的,所以我说你们真是恩爱,我也想要有这样的婚姻,不然干嘛拖到二十岁都还不出阁?”
“对、对,”秀绸乘机,晓以大义:“就算一辈子都找不到,也还有爹娘照顾你。”
“秀绸!”范大文惊骇:“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难道你急着把晴霜嫁掉?”
“我真舍得的话,也不会把她留到现在,惹得左邻右舍闲言闲语不断了。”
“爹、娘,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三姑六婆的话,你们不必为这个吵吧?太没有意义了。”
“那你是……?”
晴霜坦然面对母亲的疑惑。“我之所以一直不急,是因为心中早有意中人。”
“啊?”夫妻两人一起傻眼。
秀绸赶紧追问:“是谁?”
“镇平大将军。”
秀纲听了呆若木鸡,范大文则迅速恢复一贯的沉稳说:“女儿,看来,你得好好的跟我们解释一下。”
她一脸羞赧,就连她父母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个女儿的确长得艳光四射。“好,这事得从三年前讲起,当时外公生病,我们全家赶赴江南探病……”
喝了一口茶,福晋皱起眉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姨母不高兴?”路尘虽然这样间,但他的表情倒是一片平静。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
“你不是要我成亲吗?我是要成亲了呀!而且赶在年前结,说不定明年这时候,就会抱着个胖小子过来跟你跟姨父拜年,讨压岁钱了。”
“我……”左右为难,竟不知如何回应他才好。
“难道姨母会舍不得赏个红包?”
“尘儿!”她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姨母,开心一些嘛!我见过那教书先生的女儿,清丽得很,家世也清白。”
福晋终于逮到机会发挥了。“就这点不对。”
“哪一点?清丽不对?还是家世清白不好?姨母,我真的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尘儿,你可是堂堂的大将军,母亲是书香门第之后,父亲也是个名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自贬身分,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入门。”
“原来如此。”他说。
“对,我的意思正是如此,这门亲事,我头一个不赞成。”
路尘轻咳一声。“姨母,甥儿已经决定了。”
“你说什么?”
“请姨母成全。”
姨甥俩对峙了一阵,最后福晋长叹一声。“唉!尘儿,你知道你有一双酷似你亡母的眼睛吗?”
他猛然起身,跪倒在福晋跟前,还是只有一句话:“求姨母成全。”
“起来,先起来。”
“不,先请姨母息怒。”她与姨父是自己最亲的人,大礼还须由他们出面主持,路尘知道他一定得先徵得他们两人同意,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罢了,你起来吧!”
他抬头问:“姨母同意了?”
“不同意行吗?”福晋反问。
“谢姨母。”路尘甚至先磕了个响头,才起身回座。
既然同意了,便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福晋恢复慈蔼的面容说:“见你如此极力争取,应该是很爱这位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吧?”
福晋心里头打的算盘是:你现在正在热头上,我不妨成全你,等你热头一退,我再做打算,看是要再娶宫中的格格、蒙族的公主或大臣的闺女,或是要将现在争取的民间女子休掉,我都由你。
不料路尘的回答却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我一点儿也不爱她。”
“你说什么?”福晋讶异地问。
“我不爱她。”路尘平静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娶她?”福晋实在不明白。
“姨母,路家须要有人传宗接代。”路尘依旧平静。
“尘儿!”福晋实在是太讶异了。
可是他的面容突然冷峻,眼神也十分的阴郁。“我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笨到去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包括你将娶的这位姑娘?”奇怪,刚刚才急着反对,现在却不由得同情起她来。
“尤其是我未来的妻子。”
这下,福晋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到一个月后,镇平将军府邸便高高挂起大红灯笼,贺客络绎不绝,祝贺声不断,各式各样的餐点,一盘接一盘的送上来,美酒更是一坛接一坛的开封,都说是年前最大的一桩喜事。
结果最悠闲的人,反倒成为新郎倌,也就是大将军路尘本人,而这原本便是他的要求。
“高进,将军呢?”福晋问自己带过来帮忙的总管说:“怎么不见人影?好像有好一会儿没见着了。”
总管笑答:“福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见得着将军?”
她挑了挑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
“早送入洞房了!”
福晋心下一喜,表面上却啐道:“你是净过身的内侍,知道些什么。”
“是,奴才不知道,”高进依然笑着说:“不过大将军的现况,只要有福晋体谅就好。”
她也笑了,扶住高进伸出来的手臂往前走。“他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有得累了。”
“大喜一桩,累些,也是值得的。”
“得了,经过今晚,免不了重重打赏你。”
“我说的可全是真心话儿,”高进表示,“将军的心结……我都明白。”
“啊!那事。”福晋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奴才该死!”他察言观色,马上请罪。“奴才该——”
“高进!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提‘那个字’?”福晋厉声打断他。
“是,”他惶恐不已。“我自己掌嘴。”说着便要动手。
“罢了。”福晋原本就是个心软的人。
“福晋,我……我是……”
“我说罢了,如你所说,尘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人,他的事,你不会比我们不清楚。”
他们继续往前走。“福晋,过去的事就别再去想了,我看今日的新娘子落落大方,应该会是抚慰大将军的适当人选。”
“是吗?”
“是的,”高进继续鼓舞福晋。“虽然没有见到新娘子,但范先生和夫人都见着了,也许只是位教书先生,但举止合宜,行事端正,而且范夫人容貌秀丽,我想大将军之所以挑选范姑娘——啊!瞧我,今天怎么老是说错话,大概是喜昏头了,应该称为将军夫人了,大将军挑选她做夫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但愿如此,”路尘当日在王爷府内的那番话浮现心头,福晋终究无法全然宽心。“但愿如此。”
“福晋?”为主子分忧是他们的责任,高进仍旧不放心。
“喔!”她回过神来,忙说:“没事,没事,走,咱们还是去忙吧!总要让宾客都高高兴兴的踏上归程才好。”
洞房之内,晴霜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他是否豪情依旧?潇洒依旧?体贴依旧?深情……依旧?
犹记得当年他提到即将成亲时,话声中由衷的喜悦,可见是极为深爱那名幸运的女子。
可惜,她只陪了他不到半年的时光,便香消玉殒。
想到这里,晴霜不禁鼻酸,好薄命的女人!人家说红颜多薄命,她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废话!晴霜在心底自嘲,不美的话,他会爱上她?那……晴霜心中再添一丝忧虑,那我呢?我并不美,他凭什么看上我呢?
所以真是矛盾。
既希望他深情依旧,又怕他深情太依旧,因为若对亡妻始终念念爱心,又如何能够爱上自己这位新妇呢?
爱?!
对,她希望他爱她,虽说若连一丝喜欢都没有,他也不会找她来当续弦,可是晴霜仍希望他对她的感觉,不只是普通的“喜欢”而已。
她还希望他爱她,如同她爱他一样,深深的爱着。
对他,她可是一见钟情,从三年多前在树林中一见后,便钟情至今,深情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