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想到这里,她都觉得好玩,甚至有点可笑,因为当时别说是不清楚他的长相了,就连他姓什么、叫什么,也都不知道呀!
爱一个人,果然是盲目的,也因些三年来,对于上门求亲的人,她始终不假以辞色。
也不是真盼着他,怎么盼呢?盼一个姓名不知、面貌不详又已有妻室的男人,怎么盼呢?
但忘不掉他,也是事实,只好期盼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包括心底的相思。
想不到上天自有安排,他居然透过人来跟她父亲提亲,天降大喜,说的就是这种事吧!
本来也不会答应的,若非刚好跟提亲的人在门口撞到。
“赵大叔!”
“唉呀呀!”曾担任过小小地方官的赵理看到她,立刻拱手道喜:“恭喜、恭喜。”
“赵大叔,”晴霜赶紧回礼。“年都还没到呢?你怎么就先跟我拜起年来了,再说要拜年,也应该由我去跟你拜年、请安才是。”
“不、不、不,”连着三声不,不得教晴霜更加不解。“往后你身分大不相同,可不能再如此了。”
“你说什么呀!赵大叔,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腰间的玉佩。”
晴霜顺手摸去。“这个是我的护身符。”
“果然是姻缘天注定。”
“姻缘?”她越听越迷糊。“这玉佩跟姻缘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这玉佩是镇平大将军给你的?”
“镇平大将军?”那是谁?却又被赵理抢先。
“你想起来了,对不对?镇平大将军路尘乃当今皇上最倚重的良将之一,他……”
经他一番陈述,晴霜总算是搞清楚了,而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甚至都来不及细想,便已决定要答应这门亲事。
虽说对他己逝的夫人有点抱歉,但晴霜依然在心底感谢上天所赐予她的第二次机会。
所以进门后,父亲跟她一提,她虽因没料到他马上就问,而显得有些惊愣,但很快的便答应下来。
她爱他,这一点,双亲应该也都看出来了吧?因此娘才会跟她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跟你爹便也喜欢。”
“娘!”她扑倒在母亲怀中,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快到京城了,”秀绸抚着女儿的头发,看着车窗外白茫茫的大地,实在万分不舍。“真不该听赵理的劝说,让你匆促出嫁。”
“不算匆促了。”
“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还不算仓卒?”
晴霜忍不住要为路尘讲话,啊!路尘,他的名字真是好听,总算晓得他的名和姓了。“时间也许短了点,但大将军把什么都准备到了,不是吗?”
说到这个,秀绸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大将军的确无可挑剔,聘礼多到让城内的人看得目不暇给,最夸张的是,里头还包含了一栋连着三进的四合院。
“我一个乡下教书先生,要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范大文首度出声:“其他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我都可以接受,反正再隔些日子,便都会由丫头她带着陪嫁回去,但是房子不同,房子又带不走,我们不能收。”
“老哥哥呀!”赵理一额头的汗水,不晓得该怎么劝。“你这样,岂不教我这媒人难做?先收下吧!也算是大将军他一片心意,再不然,以后晴霜回来省亲时,也有个地方落脚,不是挺好的吗?”
最后那理由总算说服了范大文,晴霜也因而松了口气,在她心目中,早认定路尘是个正义之士,是完美的化身,她是这么的崇拜他,当然不希望父母对他产生一丝丝的不满。
来日省亲……他会陪着自己回去吧?晴霜懂憬着日后的美景,竟疏忽了房内的动静,直到侍女们的声音响起。
“将军。”
啊!他来了。
“起来。”他的声音依然那么的浑厚有力,令晴霜有种熟悉的感动。
“是。”
“你们可以下去休息了。”
不晓得为什么,晴霜的脸因为这句话而迅速热烫起来,怎么一进来便遣走侍女,太……大胆了吧!还是对她,他真的不只是喜欢而已?
脑袋转着,心里慌着,竟连他来到面前了都不知。
“将——”盖头蓦然被掀掉,晴霜有些不知所措,更怕一下子便要迎上他的面容,想不到目光所及,竟然只是他的背影,而且连话都被他给打断。
“把衣服脱掉。”
晴霜愣住了,不会吧!一定是她听错了吧!他怎么会一开口就是这……种话?
“你没听见吗?”
“但是将军,我们连交杯酒都还没喝呀!”
他先是发出轻蔑的笑声,然后才端起酒,转身走过来,先将一杯塞进她手里,再说:“你想要喝,我便陪你喝。”一仰而尽,也不理会她是否喝了,更不在意因他动作粗鲁,使得晴霜将大半杯的酒都洒到了身上。
“将——”
“你怎么这般唠叨?”路尘再度不耐烦的说:“不是叫你把衣服脱掉吗?”
晴霜的身体跟心开始发冷,有一种掉进恶梦中的感觉。
“不是说你很聪明、很机灵吗?怎么呆得像根木头似的,”随意瞥了她一眼,路尘不禁心底一悸,真是明艳动人,比起——怎么会想起那个贱人!他心头一惊,声音跟着大起来。“难道要我动手剥你的衣裳?你喜欢粗暴的手法?好,那我们就这样玩!”
他真动手来扯她的霞帔,晴霜心里又慌、又急、又羞、又惭、又怨、又怒,于是伸手一挥,便赏了他一个大耳光。
“啪!”的一声,两人同时怔住。
“你疯了!”路尘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事。
几乎同时开口的晴霜,说的则是:“你忘了。”
第三章
他忘了。
晴霜泫然欲泣,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事实上,他也许连她是谁,都不在乎。
什么恩爱夫妻、美丽远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不切实际的想像。
她实在是太笨了。
“对,我是忘了。”路尘近乎凶狠的说:“忘了女人是多么狡猾、善变、卑鄙、无耻的动物。”
“你说什么?”晴霜问道。
“我不必回答你的问题。”是他傲慢的回应。
“为什么不必?我是你的妻子呀!”
“那又如何?”
“我是你的妻子,你应该——”
“不,不对。”
“什么?”晴霜已经头昏脑胀,都快搞不清楚了,这个人,真的是镇平大将军路尘?
“你说的话不对。”
“我可是你明媒正娶进门的妻——”
路尘再度挥手打断她说:“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一再重复。”
“那什么不对?”如果可以,晴霜真想说不对的是他的脑袋。
“你说话的口气不对,我是你的丈夫,丈夫是天,所以对我的任何决定,你都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权利。”
晴霜瞪大眼睛看他,恨不得能再打他几个耳光,看看能不能将他打醒。
可是她实在是太惊讶了,惊讶到几乎动弹不得的地步,甚至由他执起了她的下巴。“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那好,请你宽衣。”
洞房花烛夜,自然得宽衣解带,却不该是这样的情况,太荒谬了。
所以她终究忍不住再问:“为什么?”
这一次他倒是愿意好好的回答:“因为我需要你来为我传宗接代。”
她整个人都呆掉了。
“怎么?听不懂?不会吧!”
“你娶我,只是为了要传宗接代?”那她成了什么?生产的工具?不!她怎么可以由着他作践自己?
“没错,的确如此。”
“除此之外呢?”
路尘笑道:“时候不早了,你知道吗?”
“那又如何?”
“反正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夫妻,所以这问题似乎不必现在谈完吧!”
“不,我一定要搞清楚。”晴霜坚持。
“看起来,你很固执,”路尘说:“这一点,他们倒是没有提到。”
“他们?”晴霜不明白。
“就是帮我筛选新娘人选的那一批人。”
晴霜想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
“你——”换路尘不解。
“请坐。”
“什么?”
“请坐,我们是夫妻,自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不是?”
“你——”路尘一副“你该不会疯了?”的表情。
不过晴霜仍然坚持,甚至伸手举高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压他坐下,再斟一杯热茶给他。“大将军,请用茶。”
路尘将接了过来。“‘大将军’是给别人叫的,我有名有姓。”
“你要我连名带姓的叫你?叫你路尘?”她说得回肠荡气,他也听得一愣。
有那么一下下,他们就那样盯住彼此看,谁都没有动,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别傻了!路尘首先恢复清醒,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她当然也不会例外。
“陌桑。”
“啊?”
路尘再说:“你可以喊我的字,陌桑。”
“陌上桑,”她低吟:“怎么你的名字尽是如此萧瑟的字眼?”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因为取名的人是家父,而他已过世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