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愤然的坐起身子别开脸去,不想见她充满错愕的水眸。“他们全部都该死。那些贪官绝对不值你为他们感到惋惜。”
她现在终于了解他杀人的定义何在了,他的性情已被暴戾所覆,他已经不知生命可贵的价值了。
水灵儿拉起被褥掩在胸前,悲哀的别开脸,细长的发丝因为她的动作而落到胸前。“你太残暴了,你从没想过那些人的死让多少家庭破碎。就只因为他们身着官服所以就罪该万死?这种想法我实在无法接受。”
冷颢因为她的否定整个神情变得凛冽,森冷地说:“你在为朝廷说话?” 她看着背对自己的他,心口隐隐作痛,只因他的无情与冷血。“我不只是为朝廷,还有为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官兵们,他们全是无辜的,为什么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他额际冒出的青筋隐约可见,整个人散发出愤怒的气焰。“你只看见我杀人,你有没有看到外头有多少饥寒交迫的百姓受到官吏的欺压?还有人民的哀鸣声?”
“我……”她清澄无邪的翦翦双眸不停眨动,同时也为他凌厉的气势而骇住。
冷颢转过身子凝睇着她,眼中宛如有两团火焰般燃烧着,全身的肌肉更是因为激动而紧绷。“你只看到安逸的生活,耳朵也只听到官府的馋言,就连你的良心也只接受单方面的观念与道德,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少贫困的民众被欺压。”
他的质询令水灵儿心虚的偏过脸去不敢与他正视。从小就跟着红姐镇日待在绣坊里学刺绣的她,根本完全不知道绣纺外头的民怨与纷乱,只知道近年来皇室后宫的佳丽们待她们很好,常常会赠予她们最好的布料与绣缎,所以红姐要她知恩感恩,不可以忘记现在拥有的一切安和乐利。
纵然她不能体会那些百姓的苦难,难道她敬重地方父母官也错了吗?
“我承认自己确实不知民间疾苦,但是……”水灵儿紧揪着被褥,抬头辩驳道:“杀人本来就是无法原谅的行为,就算真有贪官压榨百姓,也该有衙门去办才是呀!”
“哼,衙门!” 他冷哼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意。“你还以为衙门里有多少清官吗?民间每日有多少人曾向悬太爷呈上状书,但又有多少个贪官受到教训了?”
她愕愣的眨了眨眼,冷颢的一席话刺破了她对官府清廉的印象。“莫非就没有半个贪官受过教训吗?”
“你见过有哪个贪官被游街示众的吗?官官相护这词你应该听过吧?”
水灵儿愣住了,官官相护,多么可怕的一个词。原来她竟然也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十八年来,她是在红姐的呵护下成长,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宛如温室中的花朵,如此无知与封闭。
纵然如此,她仍是觉得他与朝廷是天差地远,不应与官府对立抗敌。“你与朝廷抗争是螳臂挡车的行为,况且皇上仍贵为天子,我们应该……”
“天子!?”冷颢神情倏地变色,他瞪向她。“你说谁是天子?”
她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怔愣住,惊恐的张大眼。“天子当然指的是当今皇上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水灵儿这句话触怒了他,瞬间他的眉宇燃起仇怨之火,愤而挥掉几上所有杯盘,轻脆的碎裂声充满了整个卧室。冷颢突然而来的举动让她结实地吓了一大跳,还没说完的话全部梗在喉头,不敢再发出一语。
冷颢目眦欲裂的紧握住拳头,像是在压抑着暴怒的火焰般,教自己不至于因为愤怒而捏死心爱的女人。
“你知道吗?我的家人就是被你心中崇敬的皇上赐死的。我爹是个多么忠心于朝廷的良臣,但他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他紧咬着牙缝迸出话来。“皇上下旨抄我全家,害我家破人亡,这仇我到死都无法忘怀,而你今日却在我面前说他贵为天子?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水灵儿胸口起伏不定,身体也因为他骇人的气势而一直发颤,脑子里则回荡着他的话语。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冷颢历经过这么_段惨无人道的过去,难怪他的恨会如此之深。一股同情油然而生,在她心头上泛开酸涩的感觉。
冷颢刚颜的五官有一种追魂摄魄的气势,全身犹如被炽热的气所笼罩,他恨自己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也恨自己这一生最深爱的女人无法接受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仇恨,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若是,那么这将是对他最严苛的罚则。
他倏地转过身子,毫不怜香惜玉地伸长手将她拉扯过来,愤怒的鼻息吐在她惊骇的脸上,吐出的声音像是紧绷的弦似的。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爱过一个女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的心?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拥有你的全部?”冷颢悲愤交集的询问。
水灵儿突然被他拥在怀里,已经顾不得身上的被褥滑落而泄漏春光。在知道他今日的一切全是被逼至此,并非真是嗜血如命的人之后,一种希望在她心里萌生。
她带着确切的期盼望着他。“如果我要你抛下现有的一切仇与恨,和我一块隐居山林,从此不再过问俗世之事,你可办得到?”
冷颢神情一凛,讶异的推开她,低眸看着她,他的黑眸闪过错综复杂的思绪,多年的仇恨,岂是一夕之间便可放下的呢?
在新爱与旧恨的抉择之间,很快的他否决掉她的要求,只因为他的恨已经无法拔除。“灵儿,你要求我什么,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事我无法顺你心愿。”
她的眸子黯然失色。“冷颢……”
他捉起她的手,按在自个儿的胸口前。“看看这些疤痕,这里的每一条刀疤都是致命的伤口,每一个伤痕都是我长久积下的怨恨,除非疤痕有办法磨灭,不然我心中长年累积的恨就永远不会减退。”
水灵儿看着那强壮的胸膛布满新旧交错的疤痕,抚在上头的手指因为畏惧而轻轻颤抖,掌心隐约可以感觉到他那胸口狂热的心跳。
冷颢缓缓的放开她,拿起地上的衣服为她覆上,然后退开几步,不愿再与她谈论这件事情。“我不会改变我今日的行为,即使将来我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项上人头。我仍是会继续扰乱朝廷,让他们整日生活在恐惧当中,无永安宁之日。”
水灵儿眨了眨眼,在他转身离去后,悲伤的泪珠滑下她的脸庞。
她为他而哭泣,因为他的灵魂已被仇恨磨灭,找不回原先的自己了。
水灵儿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一会儿她睁眼低头拭去泪珠,蓦然看见床上点点殷红,证明了她将自己献给了他。想起昨晚和冷颢的亲密接解,即使是被他强迫,她也不会后悔。
但是……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只要她肯开口他就愿意去做,为何她只是要求他不要再沉溺于深仇大恨之中,他就是无法做到?
她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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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爷,不好了!”小五从外头飞快的奔进大厅,刚好瞧见寨子里重要的弟兄们都齐聚于大厅之上,他目光快速的扫视过所有人,最后停留在冷颢身上。
冷颢瞧着小五仓皇的模样,眼睛微眯。“怎么了?京城里有什么动静不成?”
小五连忙上前一步禀报。“冷爷,是咱们在京城里埋伏的眼线被官方发现了,听说他们已被衙门带回去严刑逼供,很有可能随时发现咱们的藏身之处。”
“吓!这怎么可能?”胡三闻言,整个人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走到小五面前,揪起小五的衣服紧张地问:“快说,他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小五被胡三扯得快不能呼吸了。“三爷,这……小五不清楚,您快放手呀!”
胡三一脸呆愕的松开手,瞪大的牛眼充满了错愕之情。“这下子糟了,衙门会采用什么样的酷刑伺候咱们弟兄,大伙心里应该都有数,要是他们拼不过严刑拷打而招供的话,那咱们可怎么是好?”
冷颢剑眉一攒,仍是神情镇定,没有太多表情。“我相信咱们的弟兄是不会出卖寨子的。”
“话是不错,但是……”胡三仍是相当怀疑,毕竟是血肉之躯,又有多少人有一身傲骨可以捱得了残酷的严刑呢?
冷颢森冷的黑眸睇了胡三一眼,眸中充满凌厉的指责。“怎么?难道你连自己人都不相信了吗?”
胡三看着冷颢严肃的表情中夹有浓浓的警告,也不敢再乱说话,虽然心中恐惧不减,不过也不敢再表现出来。
小五在挣脱胡三的蛮力之后,稍稍吁了口气,随即又抬头看向冷颖,“冷爷,这次朝廷好像真的被咱们惹毛了,搜山的动作已经从山腰又折回来了。方才我与小六去勘察,看来他们是准备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