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苦,也清楚你的怨,但再多的愤恨都改变不了事实,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改变逐渐衰乱的朝廷。阿颢,自私点吧,只要自己过得安逸,这样就足够了,过去的事何不就当成命中注定,很多事不是咱们薄弱的力量可以改变的。”
冷颢无法接受姐姐的说词,这么多年来,每次只要想起爹的枉死,他就深感忿忿不平。如今姐姐竟然说这是命中注定,这样逃避现实的说法他不能接受。
他气愤的不愿接受姐姐的责备,背对着她不愿多说什么。
红姐诚挚的看着冷颢道:“阿颢,别再恨了,再多的恨,也比不上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啊!”
他痛苦的回头,不解姐姐为何突然有此一说,“幸福?何来幸福之有?”
红姐看着冷颢纳闷的表情,不禁感到疑惑,她试着问:“灵儿腹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一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冷颢闻言,脑袋犹如被雷击,整个人足足呆了十几秒,直到脑子慢慢恢复运转,他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姐姐,“你说什么?灵儿有我的孩子了?!”
红姐因他的反问而皱眉,她眨了眨眼,迟疑地偏着头,“老天,灵儿真的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吗?”
“不,灵儿并没有提到此事!”他愤愤的蹩紧眉头,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事,灵儿昨天一个字都没提过,难怪昨晚看见她时,她的脸色苍白,原来是已有身孕。这女人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真是气死他了。
对于水灵儿没将此事告诉冷颢,红姐也只能轻叹口气。“也难怪灵儿没告诉你,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想她没敢告诉你的原因,你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冷颢拳头紧紧握着,为什么她不肯将此事告诉他?难道他不该知道自己孩子的事吗?抑或灵儿在担心什么?
种种疑问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巴不得现在就立刻跑去找灵儿,当面好好的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姐见他如此惊愣,看来这件事真的带给他不少冲击。“灵儿善良,她一定是因为你飘泊不定,所以不敢讲出来,不想让你觉得受拘束。灵儿的用心良苦,你应该可以体会,我也相信你一定不希望让灵儿与腹里的小孩,延续咱们这一代的仇怨吧?”
“不!当然不!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妻儿活在委屈当中,绝不。”冷颢得相当坚定,眸子里闪耀着执着与肯定。
听到冷颢这么说,她欣慰的笑开了,见到他如此负责的态度,加上冷氏有后,她今生至此已足矣。
红姐浅笑的走过去,抬手拍拍他结实的肩膀,“既然你这么不想让灵儿母子受到委屈,那就退隐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灵儿与孩子好好着想。那丫头为了你,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给灵儿他们一个稳定的生活。”
“可是,我不甘心……” 冷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拳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竟然全被推翻,他的出生人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冷家出一口气,他这么做错了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无谓的耸了耸肩,扬起清雅的微笑,“记得爹以前曾训诫咱们‘官情薄如纸’。爹竟然人朝为官,想必日后的遭遇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既然爹都早有自觉,为何你还执迷不悟呢?”
“我……”他欲言又止,总觉得想再多说什么,却又想不到一个理由。
一直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为民除害,为百姓申冤,想不到竟然得不到姐姐的认可,还会替爹蒙羞,此情何以堪?
若爹还在,他老人家真的会叹气吗?冷颢陷入苦思当中。
红姐只是无奈的摇头,对于冷颢刚烈的性子很是忧心,“我知道你想为爹娘报仇,可是你是否想过,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为了他成了土匪头,他又何尝会高兴呢?”
冷颢整个人像是一只困顿的猛狮,成天只知道冲锋陷阵、愤世嫉俗,如今突然被人点醒,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鲁莽,甚至过于极端。这世间的一切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纵然他一肚子怨恨又能如何?
红姐看着弟弟痛苦的模样,轻叹了口气,“你已经做了很多,够了。放下你心中的仇与恨吧!眼前有更值得你费心的事,别再浪漫时间了,我都可以释怀对朝廷的恨,你又何必执着于十多年前的事呢?”她淡淡的扬起嘴角,“让往事随风而逝吧!”
冷颢沉重的抬头看着姐姐,他已没有斗志再搭腔,他了解姐姐的话,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对当年的仇恨有了重新的定义。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命运会如此捉弄人,要是他能早一点找到姐姐,或是早些知道灵儿与他的牵扯,也许今儿个他可以让遗憾减少许多。
多年来的仇恨,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放开,将过去随着历史而冲淡。毕竟再多的执着,也换不回过去的一切,唯有拥有目前的幸福,才是他应该把握的。
一切都已经过去,眼前他该思考的,应是明日的计划,而非昨日的悔恨。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低着头思考好一会儿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姐姐。“现在,我想知道爹娘的墓在哪?”
第十章
水灵儿从厨房里端着托盘走向厅堂,才刚跨入门槛的她,完全来不及反应,手中的托盘便被人突然端走。
“啊?”水灵儿讶异的看着盘子被冷颢拿走,搁在桌上,“你做什么?”
冷颢没有回答,只是执起水灵儿的柔荑,急急忙忙的往外头走去,“先别问,随我来就知道了。”
“等等,冷颢?”水灵儿一头雾水的被拉着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她,连忙回头看了红姐,想求得一个答案,只见红姐漾开一张柔美的笑脸,让她茫然极了。
冷颢拉着她走向后院,将先前安置的马匹拉过来,抱她上了马背后,自己也迅速跃上马背,随即长鞭一扬,马儿立刻向前奔驰,直直奔向城门,往荒凉的郊外而去。
马儿疾驰如风,让水灵儿几乎快要跌下马背,整个人吓得脸都发白了。“冷颢,我要掉下去了。”
冷颢强健的臂膀紧紧的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贴在胸前,他大声说:“抱紧我,灵儿!用双手紧紧的抱住我。”
水灵儿紧闭着眼,伸出粉臂,紧紧的环抱冷颢宽厚的胸膛,将小脸埋在他的怀里,以免自己不慎摔落下去。
她不知道冷颖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冷颢会突然想要带她到郊外来,只觉得他全身肌肉紧绷,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让她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与多年不见的手足见面,应该是相谈甚悦,一时之间诉不尽千言万语才是,怎么才聊没几刻钟,他就急忙的带她高升绣坊呢?
水灵儿抬起水颜凝着他刚颜的下巴,纵然心中布满疑惑,没有机会让她问出口,但她有足够的耐性等着,如今只有紧紧的抱着她。
莫约三刻钟,冷颢带着灵儿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他拉紧鞭绳,减绘速度,锐利如鹰的眸子环视了眼前一大片竹林,终于他锁定了一个方向,率先跃下马背,然后将水灵儿也抱下马。
水灵儿顺着冷颢的目光,看向一方,只见前面除了浓密的竹林之外,根本没有半户人家,不解他到此处的用意何在?
冷颢握起水灵儿的小手,对她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两个?水灵儿眨动着盈盈水眸,眼中透着浓浓的疑惑,不过她仍没开口询问,只是任由他带路,走进这一片竹林里。
置身于寂静的林径中,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脚下踏出步伐时所发出的声音了。
水灵儿杏圆的眸子环视着四周,竹林之中不时有阴凉的冷风吹拂面来,越往里头走去,越是寒意涌上心头,她不由得往冷颢身边靠去,陌生的感觉令她无所适从。
冷颢注意到她的颤抖,索性伸长手臂,拦着她的腰际,以另一只手掠开竹林。大约走了几尺远的距离,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见在十几亩宽的空地上有两座坟墓立着,周围萧瑟的景象让人看出这两座坟墓极少有人前来祭拜,碑前的花束也早已干枯凋萎。
他放开灵儿,静穆不语的走到墓碑前方,严肃的凝视着那两座坟好一会儿后,倏然曲膝跪了下来,俯身向两位亡者磕头领罪。
水灵儿看着冷颢的动作,再看向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墓碑上的文字,她仔细端详着,隐约看见上头刻着冷氏的名字,让她心中所有的谜团顿时解开。
原来这两座墓是冷府两位尊翁的,也是冷颢寻找许久的双亲的墓。她叹了口气,轻撩起裙摆,优雅地跨在冷颢身旁,双手合十,诚意为两位仙逝之人献上最诚心的祷念。